书名:成了大佬心上人[穿书] 作者:苏海楼 文案: 洛辞宁打小就是席家大小姐的小玩伴、小跟班、小宠物,大小姐要他往东他就不能往西,大小姐叫他跪着他就绝对不能站着。 他的地位就是这样一个狗都不如的小玩意儿。 谁也没能想到,他后来会成为那样的一个大人物。 人人都觉得他恨死了席家大小姐,等他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来报仇。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当席以薇落难的时候,却是他第一个护在她身前,任由她怎么打他骂他都不肯走。 她那么坏、刁蛮任性又不讲理。 可她依旧是他日日夜夜求而不得、连想想都是奢望的白月光。 阅读指南: ①苏,1v1he超甜 ②逻辑基本是放飞的 微博@早睡早起苏海楼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席以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是深埋心底的奢望 第1章 大小姐 席以薇在认真的思考人生。 她穿过很多个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男主或是反派、甚至是女主的白月光,从未在故事中出场过,可是边边角角都有着她的痕迹,就算在故事的结尾,男主和女主在一起皆大欢喜了,她也决不会作为反派而存在着。 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白月光形象,就是席以薇的系统所要求的。 白月光一般在故事开头。 往往是以逝者的身份出现。 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死者会被记忆无限的美化。 有着这么一个滤镜加成,几乎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白月光。 但是似乎老天爷也看她顺风顺水太久了,终于在最后一个世界给她来了点小小的劫难——在这个故事里,白月光的身份不仅仅是系统随手虚拟出来、然后再让她扮演的,而是由所谓的原剧情中的“恶毒女配”来继承。 也就是说,她要在“恶毒女配”的身份里,合格的扮演一个初恋白月光。 只有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达到目标了,她才能成功。 但问题是,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不仅没有脑子,性格也差劲的要命,而且从小就欺负男主为乐,想也知道下场,最后死的特别凄惨。 ……席以薇知道剧情后想自闭。 QAQ药丸。 她是在思考人生,但在外人看来,无非是大小姐无聊的坐在秋千上发呆。 席家的身份不一般。 作为一家之主,也是掌权者的席青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手腕通天不说、既有魄力又有脑子,是个两道都有关系、黑白通吃的大佬。 作为席青唯一的女儿,席以薇自然是在万千宠爱中被捧着长大的,说是含着钻石汤勺出生的也丝毫不为过。席青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是用权利和金钱毫无保留的喂养他的宝贝女儿,将她的脾气惯的常人难以忍受。 小姑娘的脾气又傲慢又骄矜,任性的不得了,对谁都是颐指气使的。 她甚至从来都不拿正眼看人。 按理来说,如果对她好,就不该这么教她。 如果拿她当继承人,就更应该教导她继承人该有的本事。 可是席青从来都没有这么做。 他肆无忌惮的娇惯着自己仅有的宝贝女儿,要星星不给月亮,哪怕席以薇要忤逆的拿着枪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席青也会笑着说好好好。 有着这样一个恨不得拿着梯子上天给她摘月亮的爸爸。 席以薇的脾气要是能好才是见了鬼。 她被爸爸娇惯的不知世事,任性到无法无天,做事从来不考虑他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快乐。 就算是同龄的、和她家世相近的孩子也从来都不喜欢和她一起玩,没有人喜欢一直捧着一个颐指气使的小公主,哪怕她再漂亮再可爱,她爸爸再有本事也不可能。 所以等她爸爸一死,失去了最大的保护伞之后,甚至男主都还没有动手报仇,这个脾气差劲性格又恶劣的大小姐,就被想要讨好男主的人弄死了。 席以薇一想到这点就想哭,她不是没有死过,作为白月光,一般在故事开头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的作用就是在男/女主的回忆中。 以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设出场,供他们怀念感伤,这就够了。 她从来没有当过一个这么招人恨的角色,而且就算死,死之前都还要被折磨一番,这就让席以薇感到很不快乐了。 但也没什么办法。 凑合着过吧,还能离咋的,席以薇心想。 她晃了晃秋千,现在这具身体太小了,坐在秋千脚都挨不着地。 席以薇的朋友很少。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朋友。 以至于她现在自顾自的坐在秋千上发呆,也没有人敢靠近她。照顾她的人很多,她甚至还有专门的家庭教师围着她转,可他们都不敢过来。 他们怕一不小心就惹了这个脾气任性的不得了的大小姐生气。 谁都知道,席以薇就是席青的命,一旦这个漂亮的和小天使、性格却是不折不扣的小恶魔的小姑娘哭闹起来,席青就能发疯。 哪怕是当着面挑衅席青都不能让他如此的生气,可一旦招惹了他的宝贝女儿,席青会变得全无理智可言,谁知道那个可怕的男人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席以薇孤零零的坐在秋千上,她目光看到哪里,哪里的保镖和佣人就死死地低下头颅来,想装作自己不存在。 好在她只是晃了一圈,就开始自顾自的发呆。 佣人的呼吸声都忍不住放轻了一些。 他们都知道,再过一会,这个漂亮的和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就会开始不耐烦,她会开始哭闹不休,直到席青匆匆忙忙的从会议中赶来,将她抱在怀里,哄她,她才会勉为其难的给爸爸一个面子,停止哭泣,开始告状。 告状的内容无非是她觉得自己得不到尊重,她觉得爸爸不够爱她,不然为什么爸爸不一直陪着她呢?她难道不比任何事物都要来的重要吗? 再然后,席青就会许诺出去一堆匪夷所思、难以想象的承诺,几乎是席以薇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直到他的小公主心满意足的放开他,表示不生爸爸的气了,这场闹剧才得以结束。 席以薇并不是个惹人讨厌的小姑娘。 相反的,她很漂亮,继承了亡母姣好的容貌的席以薇,可爱的简直像是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就算她仰着头说着任性的话,也没有人会生这样的一个小姑娘的气。 可是她却有着那样一个可怕的爸爸,这就意味着,就算席以薇只是孩子气的天真的话语,也会被席青变成可怕至极的残忍现实。 还不能哄骗她,也不能利用她。 不然也会被爱女如命的席青撕成碎片。 没有人会想靠近这样一个小姑娘的,更没有人会想和她做朋友。 但是今天这场司空见惯的闹剧却并没有上演。 席青赶在他的小公主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回来了。 他张开手臂,抱住朝原本坐在秋千上发呆、此时却站起来冲他扑过来的席以薇,看着小姑娘仰起头来甜甜的冲他笑:“爸爸,你回来了!” 他心爱的妻子给他留下的宝贝女儿。 和她母亲娇美的容貌几乎是一模一样,眉宇间还有些轮廓像是他的影子,这是他和妻子结合所生下来的女儿,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席青看着这个长得和小天使一样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甜甜的冲他笑,就像是看见了心爱的妻子的影子一样。 他的心忍不住更加柔软了。 “宝贝。”他蹲下来,抱住了小女儿,问她:“爸爸今天提前把事情都做完了,待会有时间陪薇薇吃晚饭了,薇薇高兴吗?” “你本来就该陪我的!” 席以薇却并没有被他哄住。 相反的,她显得很不高兴:“你总有事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陪着我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点,你根本就不爱我!” 小姑娘秀气的眉毛高高的挑着,她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的气势也很足,稚气的很,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小孩子,但又无法完全把她当做小孩子来看,这就导致了她说的话很天真,却并不惹人发笑。 “我当然爱你,薇薇。” 席青看着她:“爸爸在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薇薇了。” 这话说的一点儿不错。 席青早就没有良心了,他这样的人,很多人都会相信他根本就没有感情、也没有人性,但他如果还有身为“人”的部分的话,也一定毫无保留的爱着他珍爱的小女儿。 与其说是最爱的人是席以薇,不如说自从亡妻死后,他只爱着这个小女儿一个人而已。 “可你不肯陪我!难道你的事业比我还重要吗?!”席以薇说道。 席青一点也不因为小姑娘幼稚的话语而觉得可笑,他也不觉得席以薇的任性有什么不对。 他甚至低声下气的哄她,就像是一个再溺爱孩子不过的父亲——这个词语简直和席青这个人像是绝缘体一样,怎么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呢。 “外面有些很讨厌的人。”席青说:“等爸爸抽出手来全部处理掉,就可以天天陪着薇薇了。” “是吗?”席以薇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面前站着的到底是她最爱的爸爸。 席以薇很轻易的就相信了席青的话,因为爸爸是不会骗她的。 她点了点头,搂住了爸爸的脖子,要他抱:“那些人真讨厌,如果不是他们,爸爸现在就可以天天陪着我了!” 席青笑了笑,从善如流的低下头去,抱起了不足自己腰高的小姑娘。 “是啊。”席青说。 “爸爸快点把他们解决掉吧!” 小姑娘在爸爸怀里,仰着头看着他,说着天真到近乎残忍的话语,她根本不了解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可怕——这对她来说再自然不过。 而席青笑着说好,他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因为就是他将这种可怕的三观灌输给了自己年幼的女儿。 席青:“薇薇,爸爸给你带了礼物。” 席以薇从爸爸怀中跳下来。 她既活泼又可爱,穿着红色的格子背带裤和红色衬衫,短短的头发上别着樱桃的发卡,头顶的呆毛不甚敷贴的翘着,像是只在阳光下懒洋洋的打滚的小狮子。 但从外表看,任谁也不觉得她像是小恶魔。 “在哪里在哪里!” 席以薇下意识的往爸爸身后看,她显得很高兴——席青送了她很多次礼物,可是每一次席以薇都会显得同样开心:“爸爸爸爸,是什么礼物?!” 席以薇最喜欢爸爸了。 无论他送什么礼物给她她都很高兴。 “……不是你的秘书挑的吧?” 她忽然警惕了起来,小脸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来——她不喜欢爸爸的秘书,就算那个青年曾经抱过她还亲过她的脸颊也不行。 如果他不是爸爸的秘书。 席以薇想,她大概会很喜欢他。 可他是爸爸的秘书,还自作主张的替爸爸挑礼物给她! “我不喜欢他,你知道的。”她当着那个人的面,直直的说道:“我只喜欢爸爸送给我的礼物。” 席青笑了起来。 心爱的小女儿仰着头冲他撒娇,这无法不令他心软万分。 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青年将那个“礼物”带上来。 青年冲席以薇眨了眨眼睛。 他看起来温和又有礼,像是邻家大哥哥一样。 并不因为刚刚小姑娘直白的说不喜欢她而生气,相反的,他还主动冲她打了招呼。 席以薇哼了一声,她别扭的转过头去,并不想去看他。 青年点了点头。 他很快就将一个小男孩带了上来。 席以薇好奇的看着他,她甚至没有用手指指着他,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问道:“这是谁呀?” 这个动作甚至比用手指指着还要傲慢无礼的多。 就像是面前不是一个活人,而只是“礼物”而已。 男孩一声不吭的低着头。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动作,也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一样。 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既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配合上他年幼的雌雄莫辨的漂亮面孔,简直像是尊精致的玩偶。 席青笑了笑:“这是给你准备的玩伴,薇薇喜欢吗?” ……这可是男主啊爸爸。 席以薇在心里想。 将来在故事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大佬,就这样被她的爸爸当做一个不足挂齿的小玩意儿一样的丢给她了。 席青甚至还表示如果她不喜欢,他还会给她准备新的“玩伴”。 这哪里是玩伴。 分明是拿了个活人给她玩儿。 爸爸啊爸爸,你可真了不得,席以薇在心里苦笑道。 第2章 男主 人都丢到面前了,难道她还能说不喜欢? 那天知道她这个不得了的爸爸会把男主丢到哪里去,席以薇不敢冒这个风险,她必须要将男主留下来,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全。 可席以薇是个很挑剔的小姑娘。 她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那个样子简直像是个翻版的,只是小一点儿的藤青,只要联系到这点,就无法不令人胆战心惊,就连席青身后的青年都忍不住侧目。 “我不需要玩伴,我有爸爸就够了。”席以薇不高兴的说道。 她觉得爸爸把这个“礼物”丢给她,是为了掩盖他不陪着她的事实! 这太让小姑娘生气了。 席青拿她没办法。 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哄她。 在席以薇面前,手腕通天的席青也只是个傻爸爸而已。 青年换了种说法劝她:“但是其他人都有玩伴,如果小姐没有的话,青哥会觉得很对不起小姐的。” 这话确实劝住了席以薇。 可一想到这话是从徐侑口中说出来的,小姑娘又不禁闹起了别扭。 席青和她说:“阿侑说得对,你不想要个玩伴吗?” “玩伴能做什么?”席以薇天真的说:“他可以帮我做作业吗?” 小姑娘抱怨起来:“我不想做作业,老师每次都布一大堆作业,我不想做,抄的手都酸了。爸爸,你把他们赶出去好不好,我不要老师,爸爸来教我。” 席青哑然失笑:“可是爸爸没有老师教的好呀。” 席以薇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呢?爸爸比老师厉害多了!” 在小姑娘心目里。 自己的爸爸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徐侑说:“青哥是比老师厉害的多,但是青哥不忍心教小姐啊。小姐觉得青哥忍心看着您写作业写的手酸吗?” 如果劝她爸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不行的。 因为任性的小公主会立刻表示,没有什么事情比她更重要了。 席以薇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转过头去,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想理徐侑。 席青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耐心地半蹲下去,将女儿头发上的发卡别正。 然后才认认真真的和她说:“不可以哦,玩伴不能陪薇薇写作业,但是玩伴可以给薇薇推秋千,还可以和薇薇一起玩捉迷藏。” 席以薇不高兴的嘟囔:“可是有很多人都可以给我推秋千呀。” 席家从来就不缺佣人。 尤其是在席青的宝贝女儿身边,就更是没少过人。 席青爱怜的摸摸她的小脸蛋儿,说:“薇薇不是说他们都怕你,不和你说话吗?玩伴会天天陪着你,陪你玩,陪你说话,还会照顾你,好不好?” 席以薇的目光转向了那个漂亮的和陶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她狐疑的问道:“会吗?他会陪我说话吗,他一句话都没说过呢,看起来像是个小哑巴。” 还没等席青表示。 徐侑就按住了小男孩的肩膀,低声说:“快,给小姐请安。” 他能感觉到手下瘦小的身躯轻微的颤抖。 但徐侑不以为意,像是这样的小玩意儿,如果小姐想要的话,多得是。 如果不是男孩的爸爸算是个有点儿分量的人物,也是为了席家而死的,也根本轮不到他出现在小姐面前。 男孩被推着踉跄的往前走了两步。 他面无表情的,有种异于孩童的冷漠。 男孩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席以薇半秒,才哑声说:“……小姐好。” 这个孩子的眼睛真令人害怕。 阴鹫鹫的,也看不到底,像个无尽的漩涡。 好在从席青的角度,现在并看不清这个孩子的眼睛,席以薇反应过来,飞快的拉住了爸爸的手,吸引去了席青的注意力。 “他长得像是个女孩子。” 席以薇的兴趣似乎被勾起了一点点。 她抬起头来对席青说:“可真漂亮,我喜欢他的脸。” 徐侑没想到这个结果,慢了一拍才开始抱怨:“早知道小姐喜欢这种长相,我就该去换张脸的。” 席青大笑起来。 徐侑不仅是他的助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口口声声叫他青哥,在席青看起来,和自己的子侄也差不了多少了。 席青拍了拍徐侑的肩膀:“换张脸薇薇也不会喜欢你的。” 徐侑说:“没办法,小姐觉得我每次出现都会抢走了青哥,当然要生我的气。” 席以薇听见了他们的话,她瞪了徐侑一眼。 “你可真讨厌。”她说。 徐侑又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个动作做来会显得轻浮,可在他身上却并不会有这种效果,反而亲切的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一样。 他温文尔雅、和声缓气的样子,也实在是令人有好感。 显然,席以薇也只是说着讨厌他而已。 如果大小姐真的讨厌他的话,也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你喜欢这个礼物吗,薇薇?”席青问她。 席以薇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说:“我不喜欢他的打扮!他要换一身,换成我和爸爸上次看的电影里那样的衣服,还要带上那副银边的眼镜,边框的颜色会衬的他的眼睛更漂亮!” 她简直是要拿这个男孩子当成活体的芭比娃娃来玩。 半点也没有考虑过人家的意愿,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曾问过。 这就是满意他的礼物了。 席青疼爱的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薇薇想要什么样都可以,这是你的玩伴,你想怎么做主就怎么做主。” 席以薇这才稍微高兴了一点儿。 她好像一点也不怕面前这个小男孩冷漠的眼神。 因为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是她的东西了。 席以薇是不会管这个“礼物”愿不愿意陪她玩的。 她连人的意愿也甚少考虑,更何况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具”而已,任性的大小姐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她和徐侑说:“讨厌鬼,你听到了没有,快点去给他换衣服。” 徐侑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 “阿侑,你先去吧。” 席青说:“薇薇喜欢你呢。” 席以薇立刻睁大了眼睛反驳起来,她尖声叫:“不!我才不喜欢这个讨厌鬼!” 徐侑也笑了起来。 他一点也不因为席以薇的话生气。 就算席以薇不是口是心非,他也不讨厌这个任性的可爱的小姑娘。 徐侑将那个“礼物”带了下去。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人给这个小男孩换衣服,时不时提点几句,徐侑知道席以薇的审美,怎么样能让她更喜欢——但他是往着相反的方向来提的。 给他换衣服的年轻女孩子觉得不对劲了,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 可等到徐侑说让小男孩换上了小姐明显不喜欢的颜色后,女孩子才显得有点不安,她犹豫了一小会儿,迟疑的看向徐侑:“小姐好像不喜欢这个颜色。” 徐侑笑了笑。 他的笑一下子就让女孩子脸红了起来。 徐侑也确实有着让女孩子脸红心跳的资本。 “没关系,就这么弄吧。”徐侑笑着说,“小姐会喜欢他的。” 他的声音太有说服力了。 他那张邻家大哥哥一样可靠的脸也很难让人不按照他的话来做。 女孩子迷迷糊糊地就按照徐侑说的来做了。 小男孩安静的有些异常。 任由着人摆弄,简直像是个真正的人偶。 他这么“乖”,弄得给他换衣服的女孩子都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蛋——他年幼的面孔雌雄莫辨,确实和席以薇说的一样,很漂亮。 女孩子没有注意到。 徐侑却看见了男孩冷漠异常的眼神。 那简直不是活人该有的眼神。 徐侑不着痕迹的虚眯起了眼睛,他不该把这个孩子放到小姐面前的,徐侑想。 可如果现在让他消失的话,小姐一定会更讨厌他的。 徐侑不能这么做。 但是没关系,只要小姐不喜欢他了。 让这么个小不点消失,比让只狗消失还要简单。 等全部弄好之后,女孩子犹犹豫豫的看着这个被她打扮一新的小男孩:“小姐……真的会喜欢这个样子吗?” 徐侑笑了起来:“当然。” 他走过去,按住了男孩的肩膀。 低声说,像是个温柔的大哥哥一样:“走吧。” 这声音里的冰冷,却让男孩立时反应了过来,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徐侑,徐侑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还是在笑。 过了一小会儿,他点了点头,顺从的跟着徐侑走了出去。 徐侑走在他身后。 他想,他应该早点看见那个孩子的眼神的。 如果他早看见了,那么他肯定在让他去见小姐的路上,就把他掐死在路上。 ……现在就难办了啊。 徐侑叹了口气。 男孩似乎也明白他的叹气是为了什么,眼神更加冰冷了。 第3章 发火 徐侑将那个年幼的孩子送到席以薇面前的时候,席青已经走了,临时出了点儿急事,席青不得不赶去,为此,大小姐显得很不高兴。 她有一间很大的房间,这是属于她的游戏房,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是席以薇要求的。 甚至连地板砖都是在大小姐的指挥下一点一点拼接上去的,更别提装修风格了。 席青乐意将这么点微不足道的权利给她,就算席以薇想把家里改造成野外冒险营他都没意见,只要她高兴就好。 而现在,大小姐就坐在这间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房间里,她面前摆放着一架纯色的水晶三角钢琴,正极其不高兴的瞪着站在门口的徐侑。 她只是看了一会。 就将视线转移开来了。 大小姐在生气,徐侑想。 这点或许并不需要从席以薇的表情上来观察。 只要看着从客厅一路被砸到二楼的花瓶和摆件就知道大小姐发火了,瓷器的碎片狰狞的散落在地上,连带着被摧残的原本插在瓶中娇美的花朵。 照顾她的人也不敢收拾,就任由家里一片狼藉。 徐侑觉得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他笑了起来,将那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推上前去。 男孩还没等他推,就已经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那双黑峻峻的眸子就这么毫不掩饰的看着席以薇。 席以薇没有生气。 但是徐侑却不太满意:“你真是个哑巴?给小姐问好。” “……” 男孩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 他依旧看着席以薇——那眼神多少有些令人害怕。 毫无生机、像是死物一样。 真可惜,那明明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席以薇没有计较这件事,但是她的目光转到男孩身上的时候,纤细的眉头却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谁给他换的衣服?” 焕然一新的男孩依旧很漂亮。 他年幼的面孔有些雌雄莫辨,配上身上的衣服,就更像是个略显英气的女孩子了,头发也略有些长,甚至比席以薇这个真正的女孩子还要长一些。 细腻漆黑的鬓发垂下来,温顺的拢着白皙漂亮的脸蛋儿,尽管那双眼睛略显死板阴沉,但确实是个人偶一样漂亮的孩子。 可这并不会是席以薇喜欢的样子。 “是谁给他的换的衣服?” 席以薇从钢琴凳上站了起来:“没有听见我的话吗?” 她明明这么小小一个人,发起火来却让整个房子里都瞬间鸦雀无声。 就连那些看起来可怕极了的黑衣保镖都屏息低头。 徐侑没有再笑了,再笑下去,大小姐就真的要发火了。 他走过来,和席以薇说:“小姐不喜欢吗?” “你没长眼睛吗?” 她明明还要抬着头看他。 可她的态度却那么居高临下,骄傲地不可一世。 徐侑被骂了也不生气,他很温和的说:“如果小姐不喜欢,先生还准备了其他玩伴给您。” 他看起来真像是个好脾气的邻家大哥哥。 就连那双笑起来像是弯弯的月牙儿的桃花眼,都宛如三月的融融春风,似醉非醉,让人心神荡漾。 可大小姐一点也不吃他这套。 席以薇注视着他大概有一秒多一点儿。 她的眼神既不冰冷也不柔和,普通的就像是看一块石头。 徐侑心想,相处了这么久,大小姐和他还是不亲,这可不太行啊。 结果下一秒额角就传来一阵剧痛。 血汩汩的流淌下来。 ——徐侑完全没有想到席以薇会拿镇纸砸他! 那个白玉的镇纸滚了两滚,掉落在他脚下,一个角已经磕破了,上面甚至还有残留着的血迹,光晃晃的刺的徐侑眼里都有些作痛。 他被砸破的额头血不断地流下来,甚至流进了眼睛里,又流淌了下来。徐侑那张清隽的不得了的俊脸都因为血污而显得狰狞极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不止徐侑没反应过来,就连旁边的佣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那个小小的、还没有大人一半高的大小姐轻蔑的叫他滚开之后,才有个女佣尖叫了一声,扑上去用手帕按住了他的伤口给他止血。 “徐少爷,您没事吧?!”女人显得很紧张。 徐侑的笑容僵在原地。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重复了几遍呼吸的动作,才控制住自己。 徐侑也不再笑了,他冰冷的看着那个女人:“滚开。” 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想到一向温和好脾气的徐侑居然会这么说话,但等她看见了青年冰冷森寒的目光之后,像被点穴了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她动也不敢动,仿佛被危险至极的大型野兽盯上了一般,随时都可能致命。 好在徐侑根本就没空搭理她。 他根本不去管自己额角的伤口,任由血不断地留下来,染红了衬衫的领口。 徐侑看起来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狼狈的血战一样。 他定定的看着那个小小的小姑娘。 她甚至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坐在钢琴凳上脚都够不着地。 纤细的、脆弱的一捏就碎的小不点儿,被打扮的活泼又漂亮,像是无害的幼兽。 就是这样的大小姐。 刚刚拿着镇纸砸破了他的脑袋。 席以薇根本不去看他,也根本不在意徐侑会是什么反应——哪怕她刚刚砸破了他的脑袋也一样。 “你吵死了。” 她看着那个冲上来的女人,皱着眉头说:“管家没有教你要控制音量吗?这个房子里可以尖叫的只有我。” 女人张了张口,有些畏惧的蜷缩起了肩膀。 她甚至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小步—— 就是面对这样一个还没有她腰那么高的小姑娘,却不住的生起怯意。 “你没有听见小姐的话吗?” 徐侑的声音凉凉的响了起来。 他根本不去看女人心如死灰的目光,只是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新奇的看着冷漠的席以薇,明明她刚刚才打破了他的头,可徐侑一点也不生气。 席以薇的注意却又转移到了那个滚落在地上的镇纸上。 她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碎掉了。” 她看着那个镇纸,轻声说:“……完全不能用了。” 徐侑说:“我再给小姐换一个一模一样的。” 席以薇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 徐侑以为她又要发脾气了。 他已经有了防备,但还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大小姐出了这口气呢?他要不要躲?又该怎么躲才能让这个脾气糟糕的大小姐满意。 可席以薇没有生气,她只是指着门口,说:“滚出去。” 徐侑怔了怔:“小姐……” 席以薇不耐烦了。 她说:“把他给我丢出去。” 简直就像是对待一个她不喜欢的玩具一样。 这话是对着保镖说的。 按理来说,徐侑的身份让他不至于在席家受到这种待遇,毕竟他是能称呼席青为“青哥”的人,可席以薇这里的保镖是不一样的。 席青教导过,小姐的意愿是最重要的,哪怕她想拆家,保镖也得听她的话一起拆。 就算席以薇要他们把席青绑起来,他们也得照做不误。 所以为首的青年犹豫了一会,对徐侑说:“侑哥?” 恰巧今天值班的人他也认识。 徐侑笑不出声了,说:“我不和你为难,席小五,我自己走,你也别让人把我丢出去,不然我这脸真是丢大了。” 那个叫小五的青年也苦笑了起来:“你也别怪我,侑哥,你知道小姐的脾气。” 席青完全是放任自己的宝贝女儿骄纵的性情。 别说是要把徐侑丢出去了,就算席以薇想把他绑起来丢到水池里去,席青也只会哄着这个祖宗等爸爸事情做完了再丢好不好。 哪怕席以薇想上天,席青也会当第一个递梯子的人。 徐侑叹了口气。 他按住了从刚刚起就无动于衷的男孩的肩膀。 感觉到手掌下的肩胛骨动了动,徐侑笑了笑,手势看着轻飘飘的搭在男孩肩上,实则钳制的对方完全不能反抗,只能跟着他往外走。 男孩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暗了暗。 他慢慢的攥住了手指。 就算是洛辞宁再怎么无所谓自己的性命。 他也知道,一旦和这个男人出去了,必然是有去无回。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洛辞宁想。 但没想到的是,还没走两步,席以薇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还没换声的小姑娘声音又尖又细。 充满了穿透力。 就算是徐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可爱了,尽管他确实觉得小姐特别。 “谁准他走的?”席以薇说。 第4章 乖孩子 “你是要替我拿主意吗?” 席以薇仰着头,她的下巴微微的抬着,因为身高的问题不得不仰视对方,可是态度上却更加的傲慢了:“我应该叫爸爸把你赶出去!” 徐侑松开按住额头的手帕。 他脸上的血痕还没被擦干净,显得很是狰狞。 但他依旧温声和气的和席以薇说话,态度甚至有些谦卑了:“小姐不是让我们滚出去吗?” “我只是让你滚出去。” 席以薇甚至都不看他一眼,用手指指着那个男孩:“他留下来,你滚出去。” 就算是完全以小姐的命令为中心的席小五席子瑜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在外面呼风唤雨,名头摆出去也能吓死几个人的徐侑被大小姐这样肆意的对待,让他有种啼笑皆非的虚幻感。 但既然是小姐的命令,就是必须执行的。 席子瑜走过来:“侑哥?” 徐侑收敛了笑意,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冰冷的可怕,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全然没有之前温声和气邻家大哥哥的影子。 “这是我家,我叫你滚,你就得滚。” 席以薇的声音比他还要冷冰冰的。 完全想不到这幅模样会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 僵持了一小会儿,徐侑胡乱擦了几下面上的血污,面无表情的将手帕丢掉,在这途中,就连席子瑜都忍不住提心吊胆了起来,无他,徐侑表现的有些太可怕了。 他实在是怕这个同事不冷静,做出什么事情来。 徐侑死了不要紧,可万一伤到了小姐,那席青决不会放过他席子瑜。 徐侑说:“我来日再来拜访小姐。” 席以薇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她在和保姆指手画脚的比划那些碎掉的花瓶要怎么办,空着的位置摆放些什么,以及她想去花房亲手剪花下来搁进瓶里。 席以薇一向对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主人很有自觉,她不吝惜于花费时间将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摆弄的符合自己心意。 席子瑜松了口气,这祖宗能不计较就好了。 他快步追出去,熟络的搭上徐侑的肩膀,故作亲热的说:“侑哥,我送你一程。” 徐侑回头冲他笑了笑。 席子瑜都想冲他竖起大拇指了。 瞧瞧人家这个定力,被目睹了这么丢人的一面,现在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和他打招呼,也难怪有人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也不会傻到表现出来。 “侑哥,唉……你也知道小姐。” 席子瑜说:“这么点儿大的小女孩,你能和她讲什么道理,讲不通的。上次先生还不是好好地和小姐讲道理,可你看小姐,别说听进去了,她差点没把先生丢进泳池里。” 徐侑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我没有生气。” 席子瑜干咽了口唾沫。 他瞧着徐侑额头上那个狰狞的伤口,心想,你要是连这都不生气,哪怕是要坐地成佛了。 席子瑜胡乱的点了点头,似乎真的信了,松了口气:“还是我侑哥心胸宽广,不记仇。” 徐侑说:“小姐很可爱,和普通的小孩子不太一样。” 席子瑜一堆不要钱的赞美被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不着痕迹的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徐侑,觉得这人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以小姐这个脾气,就是家里有座金矿,恐怕都鲜少有人敢惦记。 但转念一想,小姐何止是家里有矿。 小姐简直是在钻石矿里出生的,席青偏偏还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摆出了要为亡妻守身如玉、不近女色的架势,可想而知席以薇的地位。 但再怎么觉得对方是个变.态,席子瑜还是嘻嘻哈哈的和他说:“小姐当然可爱啦,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个小孩能比小姐还漂亮了。这都是先生的基因好。” “是。”徐侑回答他。 徐侑看出来他误会了。 也没打算解释。 他懒得解释,要是席以薇再大十岁,他还真敢打这个主意。可现在小姐才这么一点点大,他又不是恋.童.癖,能打这个主意才是有鬼了。 席子瑜面上在笑,心里却在恶狠狠的想。 他要是有个闺女,绝对不会让徐侑这厮瞧见一面。 也得亏先生不知道他的打算。 不然,没有哪个做父亲知道这么年幼的女儿就被别人惦记上了,不会想和他拼命的。 席以薇余光睨见了徐侑和席子瑜都出去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手其实到现在还有点儿发抖。 因为脱力的关系,手指忍不住的开始发颤,席以薇只好贴合裤线将手死死地按在大腿上,她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不然被发现了就太丢脸了。 她还有点后悔,刚丢出去就后悔了—— 符合人设是符合人设了,她怕自己手劲儿太大了,万一把人砸死了怎么办。 上个世界的自己是有这个能力的,好在这个世界的她还很小,力气也没有多大,不足以做到这样的事情,能砸破徐侑的额头都是个奇迹了。 席以薇在庆幸之余忍不住提醒自己,下次这样的举动还是少做。 保姆还在问她:“小姐喜欢什么花?” 席以薇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算了,你们快点把楼梯上收拾一下吧,然后恢复原状,不然爸爸开会回来又要问我了。” 保姆点头说好。 席以薇也满意的笑了笑。 她刚刚还在那么可怕的发火。 现在却笑起来,甜的像是个小天使。 她从楼梯上一步一跳的走下来,很不规矩。 如果席以薇的母亲还在的话,可能会劝导她不能这么做,可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而父亲又是那样一个宠女狂魔,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当做看不见一样,对大小姐的举动完全视而不见。 席以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看向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像是背景板一样的男孩。 她蹙起了眉头:“哎,你过来。” 席以薇好像连他的名字都不打算问。 轻蔑的就像是对待着脚下打转的小狗。 但男孩还是沉默的走了过来,他低着头,略长的头发遮住了那双令人可怖的眼睛。 他被打扮的和人偶一样漂亮。 略微有些分不太清性别,这多少冲垮了一些身上凝结的冷漠。 席以薇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她突然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男孩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眼睛里毫无任何情绪,像是冻结的死水。 席以薇说:“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子的样子,这个样子我不喜欢,和娃娃一样。” 男孩依旧不说话。 席以薇的话题却跳跃得很快,她说:“我的镇纸坏掉了。” 她似乎有点难过的样子。 纤长的眼睫毛垂下来,鼻尖颤了颤,也抿住了唇。 但没有多少血色的样子。 像是很浅很淡的樱。 多多少少会让人不禁有种既可怜又可爱的错感。 可她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即使这么可爱乖巧的外表都没法遮挡她恶劣的本性。 男孩看着她。 “你去找席子瑜,告诉他,我的镇纸坏掉了,我要一个新的。”席以薇命令道。 第5章 任性 “小姐让你来的?” 席子瑜愣了愣,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被打扮的和人偶一样精致的孩子,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还说了什么吗?” 洛辞宁摇了摇头。 他没什么表情,本就因为年少难辨雌雄的面孔在这样的打扮下,更是弱化了无数倍。从这个角度看,倒真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席子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洛辞宁见话已经带到了,一点都不留恋的转身就要走。 席子瑜余光睨见他的背影,特意叫住了他:“带你过来的那个人……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他自觉自己还是良心未泯的人。 洛辞宁好像很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见他这幅不知者无畏的模样,席子瑜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但是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快点回去。 洛辞宁见他没话要说了,很干脆的转身就走。 穿过一道很长的玻璃回廊和明晃晃的大厅,他抬头在楼梯的转角瞥见了一双小小的红皮鞋。 那个脾气很坏的小姐正从二楼下来。 她剪着很短的短发,头发有点翘,不甚敷贴的炸毛着,脸蛋也带着鼓鼓的婴儿肥,有张很可爱的小脸,像是个活泼的小狮子。 褐色的眼睛很大很圆,眼角微微的有些下垂,显得特别的乖巧,尤其是睁大了眼睛瞪人的时候,不仅不吓人,还会觉得啼笑皆非。 他至今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其他人都管她叫大小姐,只有席青才亲昵的叫她薇薇。 而这个脾气很坏的大小姐,到现在也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她会指着他说话,颐指气使的态度,还不喜欢拿正眼看人。 这样显得很没有教养,但是席以薇做起来似乎很自然,也没有人教导她这一点,周围的人似乎也习以为常了,更没有人会指出这一点。 这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 洛辞宁很快就下了判断,他并不是太想待在对方身边。 因为这样的小孩子,往往会因为三观的缺失而很容易的做出极其残忍的事情来,但是相比之下,他更不想落到徐侑手里。 他对危险有极其敏锐的直觉,这或许是种天赋。 “小姐。” 洛辞宁顺从的低着头,站在楼梯旁。 他突然出声,席以薇好像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她看了过来,视线很快又转移了出去。大小姐对这个玩伴似乎兴致缺缺。 “嗯?你和席子瑜都说了?”席以薇随口问他。 洛辞宁点了点头。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席以薇是不会来看他的,于是嗯了一声表示回复。 席以薇好像也并不想要他的回答,她自顾自的走到茶几前,跪坐在地毯上低着头开始摆弄着什么。 洛辞宁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 似乎是拼图。 但他又不觉得这个脾气很坏的大小姐会有这个耐心。 洛辞宁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他像是块无声的背景板,完美的和整个大厅融合了起来,以至于前来找席以薇的女管家都被他吓了一跳。 女管家惊魂未定的缓了口气,低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洛辞宁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并不说话。 女管家这才恍然,又有点抱歉的说:“太忙了,没顾到你。” 她给洛辞宁指了路,又反复问他有没有听清楚,直到洛辞宁点了头,她说:“到了会有人告诉你,日常用品都准备好了,但你住的地方还没定下来,你先凑合一下,到时候看徐侑怎么安排。” 究竟是个男孩子,就算是席先生送给小姐的“玩伴”,也不太好安排。 但是席先生似乎也不在意这一点。 她是看出来了,席先生根本就没有自己养了个女儿的自觉。又或者说,她觉得席先生未来很有可能是那种会给心爱的女儿塞大把男模任她挑选的类型。 ……无论是哪种她都有必要再谨慎一点。 席以薇听见了讨厌的名字,她转过来:“为什么要他安排,这个讨厌鬼为什么不能离开我家。” 女管家不知道怎么回她。 尴尬的笑了笑:“小姐,你的书法课快开始了,老师已经在等你了。” 席以薇不太开心的站起来。 洛辞宁这才看见,地毯上堆积了大量的拼图碎片,木质的,似乎已经有些旧了,惊鸿一瞥下,他估计有至少几千块,席以薇只拼出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来。 不过纵使如此,都让他有点惊讶。 这个坏脾气的大小姐居然还有这个耐心。 席以薇很不高兴的说:“他就睡在我旁边的房间好了,你去告诉那个讨厌鬼,我家的事情他以后都不准管了。爸爸那里不是很忙吗,为什么这个讨厌鬼还有时间来盯着我?” 女管家假装听不出她的意有所指,只是笑着说:“因为小姐也很重要。” 但她还是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 席以薇说:“有什么不好的,他不是爸爸送给我的礼物吗,我爱把他摆在哪里就摆在哪里。” 她说完就哒哒哒的踩着小皮鞋生气地往门口跑,会有车送她去上课的地方,当然,那块地方还是属于席家的地产。 大概还是心情不太好,以至于脚步声都要比平时快上不少。 女管家叹了口气。 她开始有点可怜那个男孩了。 别说小孩子了,就算是大人听见这样的话,也很难平静。 但是男孩似乎一直没有反应,完美的表现了一个沉默的背景板。女管家觉得他大概是还没有意识到席以薇话里的天真的恶意,不由得有点庆幸。 她弯下腰来,视线与他平齐,尽量保持温和的和他说:“小姐只是看着脾气不太好,但为人不是很难相处,好好和她沟通,她是会接受的。还有一些事情她可能没有意识到,也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洛辞宁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面前的女人是真心地。 其实她完全不必要说这话,从徐侑接走他的第一天起,洛辞宁就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地位了。 对这个坏脾气的大小姐来说。 他确实是宠物都不如的小玩意儿。 女人又说:“你平时要尽量让着小姐一点……”她苦笑了一会,说:“别让她发火,小姐身体不太好,总是生气对她来说负担太大,好吗?” 洛辞宁又点了点头。 女管家这才站起身来。 准备跟着席以薇一起去。 她实在是不放心让席以薇一个人出去。 毕竟小姑娘今天又和徐侑有些不愉快,难免有些担心她。 同时也示意他现在可以离开了:“好孩子,谢谢你。” 就不再注意洛辞宁了。 洛辞宁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良久才转动了一下漆黑的眼珠。 他现在完全不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反而阴戾的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第6章 上课 席以薇是踩着小凳子练习书法的。 书桌对她来说太高了,女管家准备了特制的桌子,但是小姑娘只是看了看对面的老师,就非常坚决的放弃了。 这无疑是加强了难度。 但是老师并没有说任何劝阻的话,只是在她累得汗珠不住地往下滴落的时候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休息了。 席以薇松开了笔,她跳下了小凳子。 女管家想抱她去沙发上休息,但是被她拒绝了。 小姑娘的手指都在神经质的发颤,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女管家蹙起眉头来,低声说:“您的练习时间太长了,这对骨骼发育不是一件好事。” 席以薇将信将疑的看她,又看了看坦然的站在她对面的老师。 她听明白了女管家意有所指的话语,但是她并不觉得老师做的有多么过分。 因为完全是她自己要求的练习。 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她完全可以不听老师的话。 她甚至可以跑去和爸爸告状,换一个新的书法老师,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她拉住了女管家的手,制止了对方接着想往下说的话。 席以薇和她爸爸有着几乎一样的性情。 凡事自己要做的事情就绝对不允许其他人置喙,放着这样一个小姑娘身上,这样的性情很可怕——哪怕她做错了事情她也听不进别人的劝告。 这种人大多数时候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念头来走,完全无视周围人的意见。 女管家叹了口气,帮她按摩起了酸疼的手腕。 “薇薇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老师突然说。 他其实年纪很轻。 这导致了一开始上课的时候席以薇有点惊讶,不过既然是爸爸安排的——席青这个女儿控会事无巨细的把控她周围的一切事物。 席以薇就接受了。 爸爸肯定会给她准备最好的。 只不过这个老师,向来不怎么喜欢和她交流。 席以薇也不讨厌他,比起有些想要在她面前摆出老师的架势,吓唬她听取命令,或者是拿她当成小孩子糊弄的人来说,席以薇还更能接受这种完全自顾自的在教,彼此之间毫无任何其他交流的方式。 但这一回小姑娘却难得皱起了眉头,“只有爸爸才能叫我薇薇。” 她并没有摆出很生气的样子来。 席以薇的态度更像是指出他的错误、亦或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这般,结合上述的情形,难免显得十分的傲慢。 而她下一句话就更没有尊师重道的意思了:“你不能这么叫。” 这句话接近于命令了。 女管家顿了顿,也没有尝试纠正她这一点。 教导小姐太尊重老师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小姐不懂事,但她说出去的话却会很轻易的被先生变成事实。 她虽然现在还很小,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像是刚长出来的幼苗苗,但是她能决定的东西却不止那么一点——席青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小孩子来对待。 他爱席以薇像是爱自己的眼珠,哪怕席以薇拿枪指着他也决不会生气。 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这位来历特殊的老师会是什么爱护学生的好人,席以薇的三观已经被席青带的很糟糕了,如果再变得偏激下去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无论对谁来说。 老师难得笑了一下。 他其实只是略微勾了一下唇角。 然后就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你还有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女管家反驳他:“小姐待会要去朋友家做客。” “你爸爸舍得放你出去吗?” 他没有看女管家一眼,只是和那个坐在沙发上脚还没法着地的小姑娘说话。 席以薇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手腕上,“为什么不,我会很安全的。” 青年笑了起来:“对别人来说也许很安全,但对你来说显然不是这样的。” 席青都快把家里打造成铜墙铁壁了。 就是怕有人心怀不轨,伤害到他宝贝的小女儿。 毫不夸张的说,小姑娘要是出去不带两位数以上的保镖,席青能提心吊胆到她回家为止。 “我相信我爸爸。”席以薇眼也不眨的说,她顿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老师:“你好像很想知道我的朋友是谁。” “我更相信你没有朋友。” 男人的话乍一听刺耳极了。 轻微的恶意让女管家心怀不快的转过头。 但实际上他讽刺的不是席以薇糟糕透顶的大小姐脾气,而是席青无可救药的控制欲。 那个男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出现在别人面前,哪怕她确实需要同龄人的陪伴,后来才不得不找了个小玩意儿给席以薇作伴。 但这样的社交和活动量哪怕对孩子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 一面无意识的强调着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会是唯一的继承人,一面却并不敢将她暴露在众人面前,可想而知席青有多么紧张她的安危。 亦或者说这也真是十分糟糕且失败的家长教育的典例了。 席以薇不高兴的扭头看向他,不客气的说:“我现在开始讨厌你了。”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 今天果真提前下了课。 临走前,席以薇抬起头来和他说:“下次,我希望上课的老师不是你了。” 青年也笑了起来。 稚声稚气的说这话的是个小姑娘。 还是个活泼可爱,长了张漂亮脸蛋的小姑娘。 就让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生气了。 “我也希望。”他说:“义务劳工也是很累的。” 小姑娘哼了一声,连再见也不想说了。 她踩着小皮鞋,快快的走在前面,女管家跟在后面追上她。 守在车里的席子瑜看了眼手表,奇怪今天小姐出来的时间提早了,他想也没想的飞快地从车里出来,先一步替小姐拉开车门。 “现在去哪儿小姐?”他问的是席以薇,却看向了跟在后面的女管家。 女管家说:“小姐要去朋友家里做客。” 席以薇皱起眉头,说:“席子瑜,开车回家。” 席子瑜张了张口。 他倒是对小姐连名带姓的叫他没有什么怨言,一开始先生也是让小姐管徐侑叫侑哥,但小姐照样连名带姓的叫徐侑。 既然徐侑都是这个待遇了,席子瑜就没指望能从小姐这里得到一声小五哥了。 她是大小姐嘛。 哪怕再小那也是不得了的。 想管他叫什么都行,席子瑜对这点看得很开。 “小姐?” 席子瑜下意识的从后车镜去看坐在驾驶位后面小姑娘的表情,在席以薇再一次皱起眉头很有眼色的飞快地说:“回家回家,我们回家。” 女管家没想到这个展开,用眼神示意席子瑜停车,但是席子瑜没听她的。 小姐的命令是绝对要凌驾于任何人的。 哪怕她还是个小姑娘。 女管家气急,但又不能这么直接的改变席以薇的决定——小姑娘会很不高兴的,而且她也不会听她的。 除了爸爸,谁也不能忤逆她的意愿,改变她的决定。 温声和语的劝说还行。 要想直接阻止,那是行不太通。 “您还记得早上答应了我什么吗,” 女管家压低了声音,她看着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小姑娘,尽量组织着措辞,不希望引起她的反感:“今天我们不是要去徐苑小姐家里做客吗?” “我不喜欢她。” 席以薇突然拔高了声音,她特别不高兴的说:“她和那个讨厌鬼长得太像了!” 女管家还想说什么。 但席以薇已经不耐烦了,她实在不是一个脾气好的小姑娘。 席以薇大声的让席子瑜停车,她指着车门,用一般的小孩子绝不会有的冷冰冰的声音说:“下去。” 她重复了一遍:“我现在也不想看到你。” 女管家和她僵持了一会儿。 她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太了解席以薇的性格了,以至于现在都不能和她说些什么。 然后下车,然后进了一直跟在后面的车辆里其中一辆。 席子瑜僵硬了一会儿,脊背发寒。 他开始觉得开车接送小姐回家也是件危险的工作了。 第7章 安全感 洛辞宁安静的跟着前面带路的女人走上楼梯,女人看起来不像是佣人,而像是保镖,因为她刚刚拍他肩膀的时候,洛辞宁看见了她的手。 拇指上的茧子不像是拿笔拿出来的,而且她过于的年轻且矫健,即使刻意放轻了脚步,都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和她比起来,就连近乎一米七二的女管家都像是柔弱的羔羊。 而这样的人,在那个脾气很坏的小姐身边,大概还有很多。 洛辞宁垂眸想着,和他父亲偶尔透露出来的零星消息差不多,席家只有这么一个大小姐,而身为掌权者的席青也很紧张她的安危。 这栋房子里的摄像头和安保设施也超乎他的想象,更不要提轮班的保镖了。 所以他暂时什么都不能做。 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 前提是这个脾气恶劣的大小姐不会要了他的命。 洛辞宁甚至都隐约做好她会以折磨他为乐的准备,像这样完全没有善恶意思、价值观也糟糕的一塌糊涂的大小姐,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他的地位,现在大概还没席以薇养大那只被娇惯的不像话的西施犬高。 洛辞宁见识过和席以薇情况差不多的二代,他们取乐的方式超乎想象的残忍,价值观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而且,他们或许还没有席以薇这么厉害又宠溺她的爸爸。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她身边。 落到徐侑手里更糟糕。 …… 很快就到了,女人打开门,先他一步进去了。 洛辞宁安静的跟着后面,女人打开窗户,又转过身来,将钥匙递给他。 “房间的隔音很好,但你最好记住小姐的时间表,不要打扰到小姐的作息,不然后果很严重。” 女人似乎不太想和这么个小孩子过多交流,非常的公式化。 而且虽然神情中并没有不耐烦,但是态度中却无疑呈现了这么一点:“没有小姐的允许,哪也不能去,如果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用房间里的电话拨管家的线。” “另外,我建议你少出现在小姐面前。”又补充道。 洛辞宁接过钥匙,没说话。 女人低头看了看他,半挑起眉,又说:“你这样很好,希望你在小姐面前,也能当自己是个哑巴。” 洛辞宁不声不语的垂下眼睫。 他安静的沉默下来的时候,更像是小姑娘了。 女人走出门,又无故折返,洛辞宁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她。 “如果可以的话,尽早离开这里。”女人轻声说:“无论你的家人想通过你从小姐这里得到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洛辞宁不确定她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其他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敢有一句抱怨那个脾气恶劣的大小姐的话,面前的女人大概会想也不想的扭断他的脖子。 他们效忠的是那个坐下来脚都够不着地的小姑娘吗? 当然不是,他们信任的是席青。 而席青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那么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是对的。 洛辞宁说:“我没有家人。” 他的声音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过于的沙哑滞涩,而那双漆黑的眸子,也是死气沉沉的,毫无任何波动,这简直像是可以直接去演鬼片现场。 “如果你下次还是这样一张脸,先生可能会把你丢给席子瑜,而不是待在小姐身边逗她开心。”女人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话,更没有半点儿询问的意思,“最好相信我,待在小姐身边是你最好的选择——当然,如果你的家人良心发现把你接回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洛辞宁沉默半秒,终于哑声回答她:“……我知道了。” 女人早就出去了。 洛辞宁定了定神,他攥住了手里的那把钥匙。 直到手掌心都嵌入了钥匙的痕迹,才松开手,将它放进兜里。 尽管席以薇发话说要让他睡在她隔壁的房间,但是显然,只要女管家没有发疯就不会这么做,他被安排在和席以薇同一个楼层的房间里,距离她很远。 但也比被丢到外面的小房间里要强得多。 席家养着很多孤儿,有的是被送进来的,也有些是父母因为席家的关系都不在了而被席子瑜接进来的。甚至还有些旁系的私生子和血缘过于偏远的孩子也混在里面。 他们甚至连进这栋房子的机会都没有。 洛辞宁比他们强一些,但也强不了多少,待在大小姐身边更加危险。 但至少,他是席青推给女儿的玩伴。 希望看在这点上,那个脾气糟糕的大小姐能无视他。 女管家给他准备的房间,甚至比他原来的还要好,洛辞宁不确定房间里有几项摆件的真假,但如果是真的,可真是价值不菲。 即使是对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小玩意儿,席家都能做到这样,可见奢侈。 那个名义上是他父亲的男人不惜低声下气的讨好人,花了大力气打通关系将他送进来,就是希望他能讨那个了不起的大小姐的欢心。 即使她才那么一点点大,是个还属于幼年期的小狮子。 但因为她有一个了不起的爸爸,多的是人排着队想要讨好她。 如果席以薇再长大一些,送给她的礼物就不只是这些哄孩子玩的东西了。 洛辞宁眼神阴沉的注视着盯着一个点。 他的视线失去焦距,仿佛凭空看见了一个极其讨厌的人。 幸好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不然他的处境只怕会更加危险。 但那个男人死了也不全是好事,至少,如果他没死的话,那个叫徐侑的男人就不会这么毫无顾忌的能对他下手。 洛辞宁的视线在房间里游曵了一圈。 在哪儿或许都差不多,至少不会比他之前更加差劲了。 男孩选择性的蜷到沙发上,他已经很疲倦了,今天对他来说发生了太多事情,暂时还分不清是好还是坏,但总之,今天是平安度过去了。 他想着。 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侧在沙发上,尽管这样会使他第二天起来肌肉酸痛,但他能从其中汲取到短暂的安全感。 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困意几乎是瞬间席卷上来。 但他还睡不着。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毫无安全感可言。 睡眠对他来说过于的奢侈,而隐约的不安也加重了他的无法入眠。 在他保持着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入睡之前,原本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房子,因为迎接来了它的主人,而瞬间点燃了起来。 不能用喧闹来形容,因为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很安静的。 只能说,在席以薇回来后,整栋房子这才流畅的运转了起来,只为了她一个人。 洛辞宁条件反射的坐了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简直像是被热水烫了一下。 这样绷紧的神经也会进一步的消耗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精力。 对于他这个年龄层的小孩子来说,长期保持这样的状态,不要说心理健康,甚至可能提前生理上的猝死。 可让洛辞宁将悬着心放下去,也是一件无法办到的事情。 如果他能拿到什么武器就好了。 那怕只是一把小刀。 即使知道无济于事,但是握着它,最起码他能安心睡下去,而他现在很需要睡眠。 洛辞宁盯着那扇被关紧的门想了想。 他还是选择将保险打开来。 即使这会令他进一步的不安,但如果那个大小姐,突然有兴趣过来看他的话,那就会变成很糟糕的事情了,也许会令她发火。 洛辞宁一点也不了解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勉强的凭借着少到可怜的信息揣测着。 他希望她真的和女管家说的一样。 但似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个小恶魔。 洛辞宁决定无论刚刚那个女人的劝告的出发点是恶意还是善意,他都打算乖乖听话,尽量少出现在那个小姑娘面前。 楼下的动静很快就停息下来了。 洛辞宁胡乱猜测着此时的情况,但困意又一次的席卷上来。 他没能挣扎几下,就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8章 小狮子 洛辞宁是被惊醒的,他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脸颊,甚至还舔了一下他的嘴唇,,这令他毛骨悚然,手臂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小小的疙瘩。 洛辞宁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醒啦。” 那个骄傲地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逗留了很小的一会儿,就低下头去逗弄着怀中的西施犬。 西施犬很嗲的抬起头来,亲她的手,还想亲她的脸,被席以薇侧头躲过去了。 她警告道:“你安静一点。” 西施犬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蔫蔫的趴下去。 洛辞宁猜,刚刚就是这只西施犬舔了他的脸——他感受着脸上未干的湿润,忽然有种不言而喻的恶心感。 洛辞宁没有洁癖。 但他比一般人还要讲究。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喜欢狗。 不管这只被主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西施犬多嗲多粘人多可爱,洛辞宁都只有强烈的想冲去厕所洗把脸的冲动。 席以薇歪了歪头,她看着他:“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小月亮。” 洛辞宁猜这应该是那只西施犬的名字。 他顿了一下:“……并没有。” 席以薇抱着狗转过身去。 她打开了对面的窗台,朝着楼下看过去——洛辞宁算了算时间和她观望的方向,他觉得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应该是在等她爸爸回家。 她真的很黏席青,不如说,在她眼里,席青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就好,小月亮这么可爱,连爸爸都喜欢它。”席以薇说:“你要谢谢小月亮哦,如果不是它同意了,你本来要搬出去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只西施犬反感他,那么他会被席以薇不客气的赶出门去。 洛辞宁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气愤的意思。 自从被那个应该是他父亲的男人推给席家的人,再被徐侑带给席青、最后被心情很好的席青送给他的小女儿,洛辞宁就没觉得在这些人眼里,他能算是个人。 西施犬得到了夸奖。 亮晶晶的扑过来,洛辞宁不敢躲闪,任由那只狗扑到自己身上,甚至他过长的头发都被纠缠住了,扯起来有点疼,洛辞宁倒吸了口凉气——他又被西施犬舔了。 与其说是舔,不如说是亲。 席以薇歪着头,她好像一点都看不到洛辞宁被弄得手足无措、乱七八糟的窘态,反而弯了弯眸子:“小月亮真的好喜欢你,它一直在kiss你。” 三句话不离爸爸,骄纵又任性。 还目中无人的小姑娘,她应该算是很惹人厌的小孩子了。 可她笑起来的时候。 又真的像是个念诗班里的小天使。 小姑娘的眼睫毛长的简直有点儿犯规了,低低地垂下来,温顺的掩着浅褐色的眼珠,眼底反射着阳光璀璨的光。 洛辞宁怔了怔,他对美丑的划分还尚不明晰。 也没有建立具体的审美观,但他依稀能从身边人的态度中察觉到,有着一张酷似母亲的面孔的他,应该是很漂亮的。 漂亮的像是个瓷娃娃,只适合摆在那里充点着花园,连进正厅的资格都没有。 而面前的这个大小姐呢。 她也一样很漂亮,而且是通俗意义上的可爱。 可大小姐更像是一只稚嫩的、既没有长出利爪,连牙齿也撕裂不了敌人的喉咙,只是懒洋洋的在阳光下打滚的小狮子。 就算她现在看起来可爱又活泼。 可早晚有天,她会变成和她爸爸一样的人——就算被娇惯的不像话,任性又蛮横,可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是物种的区别。 人们永远也别指望着她能变成大众意义上心地善良、乖巧听话的傻姑娘。 再小的幼狮,也是有狩猎的本能的,即使它看上去再怎么的稚嫩可笑,但她已经本能的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所以她敢砸破徐侑的头,她敢颐指气使的命令席子瑜。 大小姐理所当然的就知道,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听她的话,都得看她的脸色行事。 洛辞宁沉默的低垂下头颅。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不甘心。 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那个被随便送来送去、连狗都不如的自己,也许是为了那个温柔地哄他睡觉,却痛苦地被溺死在水池里的女人。 洛辞宁一点一点的攥住了手指,他的手指关节开始发青,而他似乎毫无察觉。 席以薇甚至都不看他。 只是陪那只叫小月亮的西施犬玩。 或许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件漂亮的摆件,拿来充点房间就已经是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 她又不需要这个漂亮的瓷娃娃说话,更不需要它有思想,就连去观察,或许她都觉得浪费时间——大小姐能有很多很多的漂亮瓷娃娃。 多的是人想要排着队来讨好她。 她冲他们笑一笑,只怕他们都能激动到哭出来。 这是因为她有多漂亮有多可爱吗? 当然不可能。 因为她是席青的宝贝女儿,那个危险的男人视若珍宝的眼珠子。 就算她是个丑八怪,也会有人真心实意的夸奖她真是美若天仙,嫦娥在世。 洛辞宁从没哪一刻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和面前这个丁点大、幼稚至极的小姑娘、这个坐下来脚都够不着地的小姑娘,是天差地别的两个物种。 她骄傲的不可一世,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 而他洛辞宁是个什么东西呢,是个只配在她脚下打转儿、逗她玩还要小心翼翼,连狗都不如的小玩意儿。 男孩沉默着低垂着头。 这是个很标准的表示示弱屈服的姿态,不会让人反感,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甚至会让人觉得有点儿可怜——没有谁比他更习惯于这个姿态了。 他漆黑的眸子良久才动了动。 那本来该是一潭死水,沉沉的不起涟漪,而此刻竟会让想到可怖的漩涡,沉而不见底,谁也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也看不见半点儿痕迹。 洛辞宁哑声说:“……小姐。” 席以薇根本不在乎他说的话,连一声都没有回,就像他是空气一样。 她抱着西施犬又看了看窗户外,叹了口气——这样的小姑娘叹气起来实在是件令人忍俊不禁的事情,但她似乎是认真的。 “爸爸又不回家。” 她自顾自的说着,洛辞宁猜她也根本不想要人回答,只是满足自己想要说话的欲望:“但是他说开完会就带我出去玩的,我还特意推掉了和讨厌鬼妹妹的做客。” 大小姐永远是这么自说自话。 她好像从来就学不会听别人说话一样。 但是在她转身离开之前。 洛辞宁还是开口了。 他说了自己的名字,紧接着,洛辞宁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什么欲望支撑着他。 让他在那一瞬间,忽然很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不只是一个轻蔑的小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露微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交易 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她抱着那只被养的娇惯极了的西施犬,施施然的朝着门口走去。 好像根本就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的话一样。 洛辞宁反倒松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刚刚大概做错了什么,或许不应该是大概,而是一定做错了什么。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离这个小姑娘越远越好,也要尽量的减少和她的交流,可当她站在面前的时候,他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甘心。 他沉默着低下头,心底告诫着自己绝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太过危险了,他应该更加理智,更加冷静,不然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 席以薇抱着西施犬推门出去。 西施犬小声的呜呜了两声,似乎有点不情愿。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席以薇突然说。 洛辞宁怔了怔,“……是的,小姐。” 他回答的倒是很快,而且温顺乖巧的要命。 要是席以薇不知道他后来会变成什么样,也没看见那双看似麻木、实则和深渊一样深不见底的眸子,恐怕也会觉得,他很有当一个漂亮花瓶的觉悟。 有自知之明往往是很重要的事情。 席以薇不讨厌这样的人。 但他不一样。 如果一只凶恶的豺狼当着你的面,比绵羊还要温顺乖巧,那么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席以薇不着痕迹的转过头来,扫过那张雌雄莫辨的、甚至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精致面孔——面前的这位大佬比豺狼凶恶一千万倍。 “你现在也没资格让我记住你的名字。” 席以薇说:“所以,乖乖的呆在这里,当一个漂亮的玩偶就好了。” 她说的极其不客气。 甚至可以说有些恶毒了。 但是洛辞宁只是眨了眨眼,就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了。 他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准确的说,是垂直的目光扫过那双小小的红色皮鞋之后,他突然情不自禁的开口了:“那么,您觉得我能有让您记住名字的一天吗?” 奇特的是,那个不可一世、骄纵的大小姐,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目光却突然变了——她好像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意识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活人。 而洛辞宁大概不知道的是,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人寥寥无几。 徐侑还是凭借着大小姐的厌恶上了榜单。 “机会很少,少得可怜。” 席以薇半点都不留情。 她大概天生就不会说好听的话。 但洛辞宁反而笑了起来:“……所以,您觉得是有机会的吗?” “你很讨厌徐侑吧。” 席以薇答非所问,她说:“我也很讨厌徐侑。” 洛辞宁谨慎的没有搭话。 他不确定这个大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她确实骄纵又任性,还是头倔脾气的小狮子。 但是从根本上来说,至少她和傻白甜是天差地远——如果非要说有天真的一面,那么也是因为常规教育的缺失,和本人性格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爸爸想把徐侑留给我,但我讨厌他,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 她甚至用了三个非常,神情也变得很糟糕了起来,那只叫做小月亮的西施犬大抵是察觉到了主人的不高兴,娇嗲的舔了舔席以薇的手背。 “所以,如果你证明你有足够的利用价值的话,我不介意换人。” 席以薇说:“某种意义上,我们算是同盟——如果能踹掉那个讨厌鬼的话。” 洛辞宁这一次没有沉默。 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抬起来,望着她。 “那么,小姐是什么意思呢?” 他攥住的手指已经开始出汗了,与这样一位天真又娇蛮的大小姐合作——或许说不上是合作,只能算是单方面被利用,无疑等同于与虎谋皮。 她是很小,看起来似乎也很好糊弄。 但如果真的拿她当小孩子来看的话,只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席以薇蹙起眉头来,她似乎很不耐烦和洛辞宁的对话了——在一个漂亮的人偶身上,席以薇是不愿意花费这么多的时间的。 或者说,除了她爸爸,和任何人花费过长时间都会让她不耐烦。 能准确地猜到大小姐的意思,是照顾她的人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每天都有很多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东西,我也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你该庆幸的是,因为你是爸爸送给我的礼物,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试试看——” “只不过如果你是个废物,让我白期待了的话。” 席以薇走近了几步,她几乎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可她的气势却依旧很惊人,洛辞宁甚至能看见她浅褐色的眸子所折射出的光——她的眼睛简直像是一枚无垢的宝石,而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个可爱至极、长了一张天使面孔的小恶魔歪着头和他说:“不用告诉爸爸,我也可以让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这可不是赶出去这么轻松哟。” 洛辞宁不躲不闪。 他只是回答:“我明白了,小姐。” 这似乎让席以薇有点儿不高兴,但凡她用这种眼神看人的时候,就没有人敢不躲闪开她的视线的——这让她有一种隐晦的权利感。 可面前的小玩伴却没有这么做,仿佛她只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一样,就连半点儿畏惧和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大小姐不太满意他的表现。 可他既然答应了,现在就是属于她的人了。 她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发火——爸爸有教导过这一点,而她是个听话的好学生。 只有洛辞宁自己知道。 他攥住的手掌心,已经尽是黏腻的湿汗了。 刚刚席以薇凑近他,威胁的时候,心脏仿佛漏空了一拍。 倒不是因为那句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而是因为那双浅褐色的眸子,让他想起了什么人。 这个长着天使面孔的小恶魔,冲他露出了自己的小小獠牙和犄角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席以薇不太开心的用没有抱着狗的那只手推开他。 去拿了这个房间的座机,熟练地拨通了号码。 “是我。” 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报一个。 好像理所当然的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知道是她。 这也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明明是个稚声稚气的小孩子,但她表现的总像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或者说,她希望自己表现得像是个大人。 席以薇很讨厌别人拿她当小孩子来看。 而最真实的是,女管家还就真的瞬间认出来了——她开始庆幸接通电话的是自己。 原本以她的身份来说,是根本不会干这种接电话的事情。 原本声音还有些不乐意的女管家瞬间正襟危坐了起来,她今天已经让小姐不高兴了一次,尽管小姐把她赶下车了,但她确实没有多少怨恨。 相反的,她甚至还有些担心刚刚的态度又一次的惹恼了小姐。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不希望小姐生气。 “啊?您怎么会用这个电话?”女管家下意识的说道。 席以薇很不耐烦的说:“这不重要,从今天起……嗯……”洛辞宁很快反应过来,她根本就不知道也没记住过他的名字——真是个傲慢的小姑娘。 “那个爸爸送给我的男孩子,就和我一起上课了。”席以薇说。 女管家差点没甩了电话。 她下意识的想说这怎么可以。 但回想起席以薇糟糕的脾气,以及如果有人敢否定她的决定之后的反应,她就瞬间怂了,换了一种更加委婉的说辞:“……他会影响小姐上课吧?” 席以薇好像也不是很想和他一起上课。 她想了想:“那么你去告诉席子瑜,让他解决这件事。” 女管家拿不准他的意思,只是试探性的说:“旁系家有些少爷小姐,也是在外面读书的,像您这样的一对一教育,可能不太合适他……” 席以薇松了口气。 她虽然没反应出来。 但洛辞宁直觉觉得,她应该是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骄纵傲慢的小姑娘,不止性格恶劣,她也不太喜欢和除了她爸爸以外的人打交道。 这么孤僻的性格,实在是不合适在这头骄傲的小狮子身上。 “那就让他和他们一起去外面读书好了。” 席以薇拍板道,但完了她又觉得有些不够,补充道:“但是待遇要比他们好。” 女管家不明所以。 她心想这么短短这么一段时间,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就能让大小姐这么替他说话。 女管家很担心要是将来席以薇也这样大把大把的替换男模应该怎么办。 不过就算席以薇这么做,女管家也不会觉得是大小姐的错——都怪诱惑太多了,已经到不能称为诱惑,而是正常的情况了。 “您的意思是?”女管家不敢定言,试探性的问。 席以薇已经很不耐烦了,“这种事情也要我教你吗?” 这头不高兴的小狮子尖声叫了起来。 “抱歉小姐。”女管家立马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她决定把所有事情都丢给席子瑜这个倒霉鬼去决定了。谁让是先生让他负责小姐的呢。 至于她,她只用好好照顾小姐就行了。 席以薇终于稍微满意了。 她点了点头——也不管电话那边看得看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洛辞宁目送着这头骄傲地小狮子施施然抱着怀里的西施犬离开,他在心里想。 他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而她也还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第10章 上课 席子瑜接到命令之后头疼了很久。 他跨过门槛前顿了一步,实在不是很愿意从庭院里进来屋子的大厅。 阳光是透过彩色玻璃折进来的,支离破碎、五彩斑斓,烘托的气氛就像是随时能往上飘肥皂泡泡,席子瑜上次见到这样的地方,还是在国外的教堂里。 实在是太安静了,照顾大小姐的佣人仿佛都是哑巴一样,没有声音,压抑的要命。 只有那个哼着奇异调子的小姑娘在庭院外荡着秋千,而她的声音居然能穿到这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的飘进来。 她实在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秋千荡得很高,夹子松松斜斜的坠在刘海上,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完整的身影,只看得见小姑娘飞扬的裙摆和皮鞋。 她荡的那么高,好像一点儿也不怕摔跤,笑得也很开心,清脆又连续,反倒是女管家提心吊胆的站在旁边,时刻准备着出现意外扑上去保护小姐。 洛辞宁看得见她,也听得见她在笑。 但他的目光只在席以薇身上一闪而逝,就非常温顺的低垂下头颅,显得乖巧极了。 在这里,他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怎么使自己表现的人畜无害,并且最大程度的让自己看起来只像是一只漂亮的温顺的易碎的瓷娃娃。 因为他只是个值得夸耀的漂亮玩偶,需要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点缀着这栋房子,和那些花瓶摆件没有什么其他两样。 ——不甘心和反抗,是最愚蠢的事情。 洛辞宁想,如果一开始他能学会的话,就不至于被徐侑惦记上了。 显然他做对了,席子瑜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满意。 青年胡乱的撸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笑嘻嘻的让他叫自己小五哥。 这应该是表现亲热的一种方式,但洛辞宁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他垂下眼睫,抿住了唇角,似乎有点儿抗拒和人亲近。 席子瑜只以为他是在害羞,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他的目光这才转向了其他地方。 涉及到有隐蔽摄像头的地方时候略微蹙起了眉头,小姐所在的楼层是不会有摄像头的,但是其他地方,几乎可以说被覆盖的毫无死角。 但小姐又不是只会在这么一层楼活动。 尽管青哥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席子瑜只要想想看那个和小狮子一样的小姑娘要在这么多摄像头的监控下生活,就觉得心情复杂。 他睨了一眼那个据说被小姐发话要和她住在一起的小男孩,“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这个被他误以为是女孩的男孩子实在是长得很漂亮。 长长的睫毛,温顺的就像是一只羔羊。 他似乎有些内向,羞赧的抿住了嘴唇,半天才点了点头,整个人白的像是牛奶做的,在阳光里都会发光。 也难怪小姐会喜欢他。 席子瑜倒是无视了他的性别,小姐还太小了,除了女管家会未雨绸缪、夸张的往这方面想,其他人都只觉得这更像是席以薇拿来炫耀的玩具。 “小姐很喜欢你,”席子瑜看向了门外:“你要不要先去和小姐打个招呼再走?” 洛辞宁半天不说话。 说好也不行,说不好就更不行了。 他没接话,席子瑜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和这个小祖宗多交流也是会要命的。 他带着洛辞宁准备出发,小弟很有眼色的想上来开车,被席子瑜赶下去了,洛辞宁只是扫了一眼,什么都没问。 席子瑜从后视镜里看他,觉得这孩子未免太过内向和害羞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如果不是自闭症等原因,很少有这么沉默寡言的。 他想拿话引洛辞宁讲下去,但洛辞宁很少接。 “可以不用这么紧张。” 席子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到了那边也不用害怕,都是和你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等到年纪再大一点就不住那里了。” 洛辞宁点了点头。 席子瑜拿这种三句话下来啥都没有的一点都没办法。 勉强笑了笑:“男孩子打打闹闹的也很正常,谁小的时候没打过架,被揍了也不要怕,揍回去就好了,他们也不敢搞什么小团体欺负人。要是出什么事了,赶紧打电话,负责这块儿的人永远都会守着的。” 洛辞宁又点了点头,席子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看着后座一声不吭的男孩,突然想起来了他和一般被他接走的男孩似乎不大一样。 忍不住又问:“对了,小姐有说过你住哪里吗?” “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洛辞宁这回回答的很快。 席子瑜唔了一声,之后才发觉不太对:“还和小姐住一块儿?不去小洋房?” 男孩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那双眼睛虽然不是神采飞扬。 但比黑曜石还要漂亮。 席子瑜叹了口气,他有点儿心软,试探着问:“要不然我去求求小姐给你挪个地方?” 跟着小姐住算怎么回事。 这肯定是要被那群小鬼排挤的啊。 根本就没办法合群。 这么点大的男孩子,热暴力什么的打一架或许还好,冷暴力就真的糟糕。洛辞宁看上去又是听话乖巧的孩子,性格也内向,就算被冷暴力了估计也是一声不吭。 何况就算他说了,席子瑜难道还能一个一个揍过去要求那些孩子接纳他吗,反而会因为告状更加的不受欢迎。 不过他也就是说说,真让他去和席以薇求情就不太可能了。 洛辞宁也摇了摇头。 席子瑜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到了地方,席子瑜先一步下了车,他条件反射的想去拉开车门,结果发现洛辞宁自己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来了。 他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本以为他会很不安,但他表现得比想象中冷静多了。 “我不觉得你和他们一起上学是什么好事。” 席子瑜严肃的说道:“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个学校,和这群皮死了的小兔崽子一块儿上课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但有些东西是外面的学校永远也不会教导的。 洛辞宁摇了摇头,他不想当一辈子的羔羊。 装羊装久了,就真的会变成羊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我想在这上课。” 席子瑜神情复杂的看了看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放假 女管家的想法显然是多余的。 席以薇第二天就将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忘得干干净净、抛诸脑后了。 大小姐起床之后用完早餐,先是和狗玩了一会儿,就按例的开始摆弄她那副足足有六千片的半旧拼图。 在这件事情上,她表现的超出意料的很有耐心。 女管家在旁边温柔的看着她,一边掐着点提醒她该到时间上课了—— 距离她的钢琴课还有半个小时,但大小姐喜欢在老师来之前预热一下手指,她觉得这能展现出最好的状态来。 尽管是不太在乎的乐器课,但她一向喜欢做事先于人前。 尤其是面对比赛的时候,席以薇的胜负欲比她的坏脾气还要厉害,她甚至能为了一场小比赛自制力惊人的连续刻苦练习七周以上,加长训练时间的同时,也没见她其他的课程有请假或是懈怠的情况。 徐侑说她很像是席青,这对父女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有着极为相似的专注力。 席以薇对此的回应是轻蔑的转过了身。 这个傲慢的小狮子觉得徐侑不配评价自己的爸爸。 徐侑也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 女管家一直觉得大小姐是个很不同寻常的小姑娘。 明明席青的教育只会让她变得骄纵又任性,甚至令人鄙夷,但她只凭着自己,似乎也能成为一个活脱脱的缩小版的席青。 她想,多少在她还在席家的时候,能让席以薇改掉那些糟糕的毛病,如果这个小姑娘能在席青的溺爱下还成长的非同一般,那么她一定能成为闪耀的钻石。 但事情不可能按照她想象的去发展。 席以薇并不听她的话。 她是个谁的话也不肯听,固执的令人咂舌、非常难搞定的小孩子。 不过女管家也从来没想过席以薇会对她言听计从,如果席以薇真的被教的对什么人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话,那她才是真的对不起自己的工作。 有脾气是好事。 她是头傲慢的小狮子,总比是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来的好无数倍了。 女管家心疼的半蹲下来,用手帕给坐在凳子上的小姑娘擦汗,席以薇纤长的眼睫毛都是湿漉漉的,甚至还挂了颗明晃晃的汗珠,看着真是可怜又可爱。 她脸颊晕红,从肩膀到手指的那一段都在发颤,小姑娘瘪着嘴,她似乎很不高兴,对自己的进步也非常的不满意。 “先下课吧?” 她的钢琴老师非常有眼色的提出了这个意见,还刻意用了疑问语气。 席以薇下意识的反驳:“不要!” 她的声音发尖,听得出来已经是不高兴了。 “按照老师说的做吧小姐?”女管家温声劝她:“练习太久会影响状态的,这样也没法好好接着学,是吗?” 席以薇闷闷不乐:“……我说了不要。” 但她明显的声音低了下去。 “为什么呢小姐?老师不是都说了吗,小姐进步很大,已经很厉害了。” 女管家觉得很不对劲了,想劝她回心转意:“已经这么久了,您不饿吗?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用点点心,小姐吃完再和老师学好不好?” 主要是这项技能对席以薇来说,可以说是无关痛痒的附加价值。 她就算学不好,不想学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全凭她自己的喜好。但显然,席以薇并没有多喜欢这项爱好。 席以薇照旧闷闷不乐的从钢琴凳上下来。 老师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 席以薇的钢琴老师,是徐侑特意从国外请回来的外籍老师,她也会和席以薇进行一点儿简单的德语对话。 通常这个时候,小姑娘已经会凑上来和她对话了。 席以薇的毛病是但凡不懂的,轻易不会问,她非得自己将这几个单词记得滚瓜烂熟了,才会略带矜持的来问老师,保证自己有最准确的发音。 而且很糟糕的是,她不喜欢别人指出她的错误。 虽然就算指出来了她也不会做什么,但是只要联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是什么身份,她不高兴又代表了什么,老师就不太想直接指出她的错误——每到这个时候都非常痛苦,既要纠正她的错误,是是是好好好的应付不过去不符合她的职业道德,但纠正又不能让她察觉出来,这个难度不亚于逆毛摸一头炸毛驴还不能让它尥蹶子。 今天她倒是一反常态的闷闷不乐的背对着众人,站在打开的窗户前,似乎不大高兴。 但只要她不来找麻烦就是好事。 老师松了口气。 女管家端着曲奇和红茶上楼了,这是给老师准备的,至于大小姐,她只有加糖的热牛奶的份。 等她撂下了托盘,女管家才注意到明显与平时不一般的小姑娘。 她走过去阖上了玻璃窗,说道:“您不能站在这里,吹多了风会头疼,万一感冒了,就更不好了。” “……不要管我。” 席以薇蹙着眉头不高兴的说。 “我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女管家说:“而且关上了窗户,您一样可以看。” “你好烦。” 席以薇瞪着她,“我说过了,我不想听这些话。” “这些话应该是先生来说是不是?”女管家半蹲下去,视线和她平齐,轻声说:“小姐今天是在等先生来看您对不对?所以才这么努力。” 但席青一直都没有出现。 被戳破了心思,席以薇倒是没有发火。 她闷闷不乐的垂下头来:“我觉得爸爸不喜欢我了,明明我才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这头骄傲的小狮子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显得垂头丧气的,甚至都不像是她了。女管家想,哪怕是大小姐这种非同一般的小孩子,也是需要家长陪在身边的。 “先生很爱您,他只是太忙了。”女管家说。 席以薇不说话,她睨了她一眼。 那眼神大意是,你觉得这样就能敷衍我吗? “先生忙着给您的皇冠上多镶嵌几颗宝石。”女管家温声软语的说,就连调子都意外的柔和:“他总是想将最好的都给您,如果可以,先生愿意将全世界送给您。” “我不要宝石,我也不要世界。”席以薇低声说。 她纤长的眼睫毛颤颤的垂落下来:“我只想爸爸能够多陪我两个小时。” 她的话让人心都软了。 女管家抱了抱她,席以薇难得没反抗。 她顺从的让女管家抱着自己,甚至还虚环住了对方的腰。 ——这应该是席以薇最不可思议、最乖的时刻了。 今天的课也没往下接着上。 女管家说接下来半天小姐可以放假了。 她的本意是让席以薇去徐苑那里做客,补上上次没能去的空。 但是席以薇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她,她不高兴的说:“我不喜欢徐苑,她长得和徐侑那个讨厌鬼一模一样,而且说话的语气也很像他!” 女管家本来还想劝她,但是转念一想。 意外今天小姐这么低沉,忤逆她的意思会让她更不高兴的。女管家没舍得这么干,苦笑了一下,将这件事摆到了之后再去处理。 席子瑜坐在副驾驶上听的差不多了,提议说不如下午就出去玩。 女管家闻言不快的瞪了他一眼。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她用眼神这么示意对方。 席子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对自己带着的兄弟就更有信心了。 ……就不应该让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知道。 女管家恨恨的想。 席以薇对此表现的稍微有点儿打起了劲。 她兴奋的开始用手机搜索着全市的地图,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划来划去,一扫刚刚的失落。 女管家话要出口,但看她突然兴奋起来的模样,到底是没舍得浇下这盆凉水。 她也不赞同席青的决定,小孩子不能这么闷在家里,就算出去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也不能这么锢着她,小姐也未免太可怜了。 只是席青那里汇报起来就有些艰难……女管家觉得自己还好,提出这个主意的席子瑜八成被扒下来一层皮。 不过这家伙纯属活该。 直到下车,女管家都还在想这件事应该怎么婉转的告诉席青,那个将女儿看的比自己的眼珠还要重要的席青才不会立刻放下会议从千里之外飞回来。 第12章 回家 洛辞宁默不作声,低着头往前走,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倒是也没有人太在意这个漂亮白皙的脸颊上还有明显淤青的小孩子。 不只是脸上的淤青,他的小腹还有一道不浅的伤疤。 打过架的人用刀一般不会用捅和刺的动作,因为极其容易刺穿体内动脉和器官,但是洛辞宁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幸亏如此,和他动手的几个大孩子才束手束脚,在老师赶来之前没给他什么大的“教训”。 洛辞宁当天晚上就还回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但是如果真的当了君子的话,只怕是连第一天晚上都活不过去。 他怕自己哪天不注意被人打了闷棍,连夜套上麻袋丢进海里去,那可真是求救无门。 这些孩子虽然吓唬人来很厉害,也经常提起自己的叔叔伯伯怎么样怎么样来炫耀,但是这种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可洛辞宁不知道。 哪怕是别人拿来吓唬他的话,他也会当真的。 世界对他的恶意是成年人都难以想象的,也不怪他性情偏激。 就像是席以薇威胁他会让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可能席以薇转头就忘了,但洛辞宁却会在心里牢牢记住这句话。 他没有家人了,更没有退路了。 哪怕面前的路是绝路他也要走下去,因为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捂住领头的那个大孩子的口鼻,轻而易举的用刀片割破了对方的气管,防止对方挣脱或是呼救,洛辞宁死死地捂住了手,胳膊上细小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洛辞宁低下头,他看见了一双惊恐的眼睛。 在白天的时候,这双眼睛的主人还吐了口唾沫在他的身上,甚至侮辱了他的母亲,而现在,他被他按在床上,垂死挣扎。 洛辞宁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他平静的低着头看着男孩惊恐的目光,仿佛只是出来散了个步一样。 男孩在挣扎中的动静惊醒了其他人。 很快,灯就亮了起来,其他人都聚集了过来,等看清了情况之后,大家都用看怪物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新来的漂亮的过了分的同伴,胆小一点的甚至从床上掉了下来。 但谁都没有尖叫。 大家都在尽力保持着安静。 因为一旦被教官发现了,所有人都要受罚。 另外一个大孩子走过来:“你也不想闹出人命吧?” 他说话的时候有点颤抖——正常人看见这一幕都会不自觉的感到害怕,“灯开了,教官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欺负新人是惯例没错,可也得挑软柿子捏,如果这个新人是个能抹黑起来割破人气管的变.态的话,那么谁都不愿意招惹他的。 其他人附和着他的话,不自觉的离洛辞宁远了一步,他面前空出一片真空带来。 洛辞宁好像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他松开了手,然后退回了自己的床位——尽管他并不睡那里,但是还是给他安排了一张床。 那个人的同伴很快的采取了急救措施。 几个人环成一周,背着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往外面赶去。 洛辞宁突然开口了:“……这里的医生能处理吗?” 其中一个大孩子神情复杂的转过头来,但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憎恨,甚至还有一点儿敬畏:“可以的,他们处理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很多。 洛辞宁想着。 他觉得自己很像是席家圈养的一茬韭菜,可能还没等到成熟,就已经被收割了。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指望着他能变成徐侑那样,变成能操控他人生死的棋手,虽然她也可能只是随便说说,根本就不觉得他能成功。 但最起码,洛辞宁觉得自己不会再成为那个可以被人轻易送来送去的小玩意儿。 灯又被关上了。 洛辞宁很快闭上了眼睛。 他今天没有回去,女管家那里也不可能来催他。 很快又回到了黑暗中。 又过了一会儿,他甚至听见了轻微的鼾声——那个大孩子说得对,在这里,或许他刚刚做的还真不算是什么大事。 第二天他很快发现了,他好像恢复了“自由”。橘子 这在于如果他偷偷溜出去的话,所有人都会无视他,装作不存在,更不会有人去告密了。 于是他真的溜出去了。 洛辞宁想回一趟家,他有点想那个和他有着极为酷似的一张脸的女人了。 洛州已经死了。 洛辞宁的母亲也死了。 前者死的死有余辜,后者却让洛辞宁很难过。 林倩温柔的亲过他的脸颊,耐心地哄他睡觉,尽管她总是劝他要听爸爸的话,不要和爸爸对着干,但洛辞宁还是很喜欢她。 他没叫过她妈妈,洛州也不让他这么叫,因为林倩根本没有和洛州结婚。洛州觉得这个女人尽管生下了他的孩子,但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林倩意外的溺水身亡了。 但在洛辞宁心目中,林倩是他唯一的家人。 他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林倩也从来没这么教过他,但如果这都不是母亲的话,洛辞宁真不知道什么才是母亲。 所以林倩溺水身亡后,洛辞宁趁着洛州睡着,偷了他保险箱的钥匙,用橡皮泥堵住了枪口。他依稀记得,洛州告诉过他,这样会炸膛。 之后洛州就死了。 洛辞宁不知道是不是和这有关。 但洛州死了,他觉得自己终于有资格梦见林倩了。 洛辞宁从花园的一角篱笆的破洞钻了进去。 洛州死了,但他的财产暂时还没有人来接手。洛辞宁不知道洛州还有没有亲人,但如果有的话……可能会把他从席家接走。 席家不会有人阻止的,他们只养没人要的孤儿,和旁系送来的孩子。 至于那个大小姐…… 她可能今天就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了…… 洛辞宁冷静的想。 他觉得自己在哪里都一样。 但他不能保证,如果自己不在席家了,以后是不是还能报复徐侑。林倩死的那一天,洛辞宁听见了洛州和徐侑的电话,洛州看见他了也不以为意,他一直觉得他这个儿子脑子有点儿不正常,对他根本就没有防备。 但洛辞宁却记住了那个声音,再被送给席以薇的路上,他想过了很多方法,可没有一种能够让他弄死徐侑。 所以他需要留在席家。 一方面也因为,他确实无处可去。 洛辞宁必须承认,自己和正常意义上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就算真的被亲人接走了,他也很难能伪装的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但是在席家不一样。 他表现得越不正常,反而会让人觉得越正常。 再一方面是,他需要一个理由,他也确实需要有个目标,活下去。 泳池上已经积蓄了一层腐败的落叶。 洛辞宁从泳池旁穿过去,推开了客厅的玻璃推门。 他推开门的时候,好像又有点儿看见了林倩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温柔的叫他的名字,让他吃饭。 洛辞宁闭着眼睛,任由自己躺在满是灰的床上。 眼前一闪而过一双小小的漆头红皮鞋。 那个任性又傲慢的大小姐,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仿佛会发光,像是一颗了不起的小星星,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讨她高兴。 她在的时候,所有的地方都要是明亮的,黯淡灰暗和她仿佛是绝缘体。 洛辞宁的手臂悬在半空。 他慢慢的、一点点虚攥住了手掌。 【……真想把这颗星星……摘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差别对待 等他回来后,洛辞宁才察觉到一件真相。 大小姐不在的时候,整座席家大宅就像是沉睡了的睡美人古堡一般,寂静的可怕。洛辞宁垂眸余光瞥见了铜艺围栏后蜷曲的爬山虎,心想就连那点儿绿意都是黯淡无光的。 他将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花瓶物件来对待,悄无声息的融入了进去,就连那天带他上楼的女人都只是蹙了蹙眉头,便将此事放了过去——真正让这些人紧张的,是那个重要的不得了的小狮子,比平时还晚了一个钟头还没回家。 尽管她身边肯定不会缺保镖,但谁又能保证一定不出意外呢? 女人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将电话打过去。 席青让她和席子瑜女管家一起照顾小姐,女管家负责的是小姐的衣食住行贴身起居——尽管徐侑很不要脸的抢过去了一部分职责,她觉得如果可以,这个马屁精估计非常想改个姓氏。席子瑜负责的是小姐的出行时刻的安保问题。 而她,则是被交代了无论什么时刻,都要保证席家大宅的安全,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有狗急跳墙、不要命的狂徒。 也正是因为女管家和席子瑜都在小姐身边,她才不能打这通电话。 如果是徐侑这么做,那当然没什么问题,可如果是她这么做了,只怕会让其他两个人都误会她的目的;手伸的太长了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件好事。 女人退出了拨号界面,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她望着铁门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但这不影响她让人将这件事备注下来发给席青——每天发生在席以薇身上的事情都要事无巨细发给席先生,这也是她的任务,在这件事情上,席青总是格外的有时间。 她又想起来,原本席先生的性格比之前还要阴晴不定翻脸无情,可自从妻子病逝了之后,他的行为处事就要温和的多,凡事都要给人留点儿余地。 旁人不知道为什么,还当是他们这类人的标配。 可他们很清楚,这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这些孽不会报应到小姐身上,为此席青甚至还缠上了三匝的佛珠,碰到事情也会先烧烧香。 管它有用没用呢,只要能让他的小狮子健康快乐的长大,甭说是烧香,就是让他三跪九叩修座佛塔,席青都没有不情愿的。 但话又说回来,席先生对待小姐的教育方式也实在是…… 她瞥了眼那个漂亮的跟个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从他的脸蛋儿和身高骨骼估算了一下年龄,愈发觉得不靠谱。 尽管那个男孩沉默寡言、着实不起眼,就跟个漂亮的摆设一样,但是哪有当爸爸的给女儿送这种礼物的,要是真的想给小姐找玩伴,那应该找和她身份地位差不多的,才和脾气。 她胡乱地想了一遭,直到听见了汽车的喇叭声,才如遭电击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先下来的是席子瑜,他看起来有点儿狼狈,正讪讪的拉开车门,和车里的人在说着些什么。紧接着才是小姐,小姐戴着针织的贝雷帽,斜斜的遮住了刘海,她看起来很困,无精打采的缩在女管家的怀里,连下车都是女管家抱她下来的。 席子瑜本来想抱小姐上去的,但女管家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他,甚至还给予了警告:“今天的事情我会和先生汇报的。” 席子瑜:“……”他脸都要绿了,但实在不能面子过不去,便挣扎的说了一句:“你就是不汇报,也有的是人会和先生说的。” 作为那个“人”,女人全当没听见他这话。 她大步走过去,目光凝聚在了困倦不肯的席以薇身上,矫健的和猎豹一般的女人此刻却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用自己最人畜无害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小姑娘:“小姐今天去哪里啦?” “爱丽?” 席以薇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手上还捏着荧光棒不放,听见声音才慢吞吞地朝那个人看过去,思索了大概两秒钟,她伸出手去:“要抱。” 舟瑶简直受宠若惊,女管家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两步,让她把小姐接过去抱住。 席以薇搂住了女人的脖颈。 她很小、又很轻,和她熟悉的事物比起来,简直像是一捏就碎的嫩豆腐块,舟瑶甚至不敢调整手臂的姿势,任由自己保持着一个很吃力的方式将小姐抱了上楼。 女管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交代什么,舟瑶照顾席以薇的时间比她还要长,或许是小狮子觉得舟瑶身上更有爸爸的气息,每次都亲切的叫她爱丽。 而对她呢,女管家很怀疑这头某种程度上很健忘的小狮子是不是记得她的名字。 至于席子瑜,他早就在舟瑶出现的那一刻就溜的无影无踪了。 没得办法,他和这女人大概是天生就不对盘。 席以薇大概是玩的很累了,趴在她怀里眼睛都睁不开,就连那只叫小月亮的西施犬上来绕着女人的腿使劲向上想够着席以薇,还撒娇的叫了两声,都只是支吾了一声,就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舟瑶抱小姐上楼的时候又瞥见了那个小男孩,他似乎是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小姐,然后又将自己视如瓷娃娃一类的摆设,默不作声。 舟瑶对这样的反应不算太满意,于是路过的时候她低声说了一句:“滚开。” 洛辞宁被骂了也没什么反应,顺从的避到一边。 还算懂事。 舟瑶在心里想,与此同时她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席先生没给小姐找身份地位差不多的玩伴了。 一来是怕小姐受气,二来就是怕他的小狮子,只会给别人气受,到最后还是没有朋友。 席青接受不了席以薇垂头丧气的来和他说,爸爸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只要想想这个画面……舟瑶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 等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席以薇突然迷迷糊糊的醒了。 “爱丽。”她含含糊糊的叫:“小月亮呢……我想要小月亮陪着我睡觉。” 席以薇伸手揉了揉眼睛,她原来捏着不放的荧光棒被舟瑶想尽方法拿下来搁到一边了,但现在来看她已经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一旁的西施犬适时的娇嗲的叫了一声。 舟瑶咬了咬牙,“小月亮今天还要去美容院哦,不能陪小姐睡觉的。” 席以薇大概是困的没力气说话了。 可她眉头蹙了起来,仅仅这样,就很有任性的小狮子的气质了。 洛辞宁甚至忘记了来自女人的警告,他看着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大小姐,很小,那么一点点大。但还是那么耀眼,即使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也还是颗了不起的小星星。 针织的贝雷帽遮住了她的额头和眉毛,打着卷儿的短发乱糟糟的从帽沿伸出来,蜷曲的黑发映着白皙细嫩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儿,正含含糊糊、嘟嘟囔囔的讲话,当真是个误入人间的小天使。 真是……了不起的大小姐…… 他在舟瑶发现之前及时的垂下了眼睫,好在舟瑶应付席以薇就已经分身乏术,根本没有精力分给他一点儿,这才没有发现。 两人就着狗能不能上床的问题纠缠了一会儿,直到席以薇困的彻底睡死过去为告终。 舟瑶很是冷酷无情的将想要跟着主人进房间的小月亮关在门外,她把席以薇抱上床,盖上小被子,说了晚安。 找不到主人的小月亮很是迷惘了一会,它尝试着想进门,可惜进不去。 随即就失望的离开了房间门口,但之后它自己也玩得很开心。 大小姐的目光不注视在他身上的时候,就连狗都不会瞧他一眼,明明还是个大活人的洛辞宁想道,狗也是最欺软怕硬的东西。 席以薇觉得他有意思的时候,西施犬会来亲他,而席以薇睡着了不在的时候,西施犬简直像是察觉不到这里还有个人一样——但它会害怕徐侑和舟瑶,去讨好女管家和席子瑜。 他需要大小姐的另眼相待。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要把星星摘下来,首先得站得和她一样高。 第14章 生日 席以薇的生日在过年的前两天。 为了给她庆祝,席青特意提前了半个月回家。 席家大宅向来是不对外人开放的,这导致了生日的大宴和以往一样,转移到了席家位于城郊的别墅里。虽然只是个小姑娘的生日宴会而已,但席青表现出来的郑重姿态比他自己的生日还要更甚,其他人心里或多或少也有杆秤,是以确实来了许多来头不小的客人。 但最后席青也只是牵着大小姐的手,让她出来了一面而已。 如果说是想要郑重其事的向外界介绍自己的继承人,那么这匆匆一面显然是不够的,但如果说席青完全不想让这个女孩儿打上席家继承人的印记的话,他的态度又未免太过郑重了。 这矛盾的姿态实在是令人不解。 也只能说是席青实在将自己的小女儿保护的太好了。 这还是洛辞宁从席子瑜口里不经意套出来的消息。 他当然是没有在场的权利的。 只是就连席子瑜也不清楚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只是胡乱的揉了一把洛辞宁的脑袋,笑骂着让他滚回去休息。 洛辞宁点了点头,他剪短了头发,随着时间的增长,长高的速度也很快,现在看起来终于不像是个小姑娘了,虽然依旧秀致的令人瞠目,就连席子瑜望见他长长的眼睫和漂亮的脸蛋儿的时候,都会短暂的忘记这个貌似温顺的小子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 席子瑜实在是很头疼他:“……你都不会痛的吗?” 他捏着洛辞宁细瘦的手臂,一把将他的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了狰狞交错的疤痕。有些已经看起来不太新了,而有些甚至还没结痂。 席子瑜不大高兴的看着他手臂上甚至还有烟头烫出来的疤。 洛辞宁仰着头看他,慢吞吞地摇摇头。 他的眼神看起来无辜极了,黑白分明的眸子过于澄澈,导致席子瑜都不忍心再骂他什么了——至少在现在,已经没人会把他和当初死气沉沉的小男孩儿联系到一块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简直是个天生的伪装大师。 “他们打你,你就不会打回去吗?” 席子瑜皱着眉头松开了他的手,他慢了一拍才想起来这小子不和他看起来似的这么柔弱可欺,着实是块硌人的骨头,于是卡了一会儿:“不过也是,啧……你这张脸真是太吃亏了。” 虽然他也很清楚那群小狼崽子欺负起人来有多么恶心,但像洛辞宁这样的也是少见。尽管他从医护室那里了解到,这小子也不是一味地被欺负,报复起来也挺疯的。 但他看不到不是吗。 席子瑜一向懒得管自己看不到的事情。 洛辞宁依旧很无辜的看着他。 他肯定不会告诉席子瑜大部分情况都是他先挑起的纷端,而现在还敢和他打架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幸亏他们还知道点儿分寸,从来都不会在洛辞宁脸上留下痕迹,毫不知情的席子瑜想。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再管了——看不清形势的傻子有那么多,他又不可能和老母鸡似的,天天守在洛辞宁旁边。 敢这么做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席子瑜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他本来还想嘱咐几句,但余光已经瞥到舟瑶从大门口出来了。 席子瑜慌不迭的将人提溜下车,又是砰的一声阖上了车门,跑得比兔子还快。他和那女人无论过去了多久,都还是那么不对盘。 舟瑶嗤笑了一声,她其实也不大看得起席子瑜。 洛辞宁垂下眼眸,他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就闷声朝里走。舟瑶一向不太喜欢他,平时都当他不存在,这会儿却难得叫住了他。 语气都是很平和的——这对这女人来说,其实都可以算是温柔了,“小姐想见你。” 洛辞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的诧异几乎是一目了然。 但舟瑶点了点头,“小姐刚刚说想见你,她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你上去的时候小心点。” 真奇怪。 洛辞宁还以为大小姐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玩具。 她一向很健忘——这健忘更像是傲慢,她懒得记住无关紧要的人的一切,而她眼里值得记住的,可能只有她的爸爸。 洛辞宁推开门,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毯上拼着那副好像永远都拼不完的拼图的席以薇。 她好像长高了很多。 依旧戴着帽子,打着卷儿的头发被帽檐压在白皙的脸颊上,婴儿肥似乎都消退了不少,显露出了过于尖的下颚和眸色更加透的眼珠。 大小姐看起来就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她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要更白一点儿,也更加纤细一点,倒是比现在洛辞宁还要像瓷娃娃了。 时隔这么久,他终于又一次从正面看清了大小姐的全貌。 却已经和他记忆中出现了微妙的偏差。 她现在倒不像是在阳光下打滚的小狮子了。 幼时既活泼又可爱,是天使面孔的小恶魔,而略有些长大的现在,那点儿因为年幼才被掩饰的锋利就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出来。 她变得更像是席青的翻版了,但却比席青更加的尖锐,像是柄锋利的匕首,非要逼着所有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而尖锐锋利伴随着的,总是代表了摇摇欲坠的易折。 但万幸的是,阴郁这个词总归是和席以薇绝缘的,纵使她看起来都有些白的病态了,在洛辞宁眼里,她还是那颗光芒万丈的小星星。 只是这也多少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他的想象中,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小狮子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辞宁想知道真相——发了疯的想。 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或许是因为身处过于糟糕的环境,或许是那点儿微妙的不甘心和可笑的自尊,更或许是因为不能为人知的奢望。 他对面前的小姑娘有种难以想象的偏执,哪怕这颗了不起的小星星从来也不肯看他一眼,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去不关注她。 这些日子以来,他表现的像是个称职的不能再称职的花瓶。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试图通过蛛丝马迹来推断出她现在的样子。 ——就算是发疯。 席以薇拼完了手里的两块拼图,这才转过来看他。 可就算看着他的时候,她的目光也不全聚集在他身上,她甚至顿了两秒之久,才慢吞吞的挪开了视线。 洛辞宁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她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这还是那个自说自话的小姑娘。 洛辞宁好像现在才找回了那么一点儿零星的记忆。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席以薇身上,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也好在席以薇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他身上,才没察觉到他可怕的心思。 大小姐站了起来,她扶了一下帽子,打着卷儿的头发被更紧的压在白皙的肌肤上——洛辞宁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林倩死了之后,他的感情比以前还要来的淡薄的多了,仿佛一切情绪都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使得他觉得一切都无关紧要。 洛辞宁是有轻度的精神障碍的,洛州还活着的时候,也气得打过他的头,骂林倩给他生了个小精神病出来,而洛辞宁也从来不否认这点。 他确实要比正常人来得更没什么情绪波动,也很少会对什么东西保持长久的兴趣和爱好,做什么事情,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但他几乎是每次见到席以薇的时候,都会来的特别激动。 是喜欢吗? 就算是喜欢,大概也是恶意的。 他一直都很想把这颗了不起的小星星摘下来。 这个骄纵、任性的不可一世,眼里从来没有任何人的小姑娘,他一直都很想看她哭起来的样子——就是那种,明明很难过了,却还要强迫自己不能哭出来的模样。 一定很可爱。 他的恶意无法控制的翻涌上来。 在大小姐身边的时候,总是会让他有种自己还是个人的错感。 决心杀死洛州的时候。 倒是和现在的感觉如出一辙。 但等席以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之后,洛辞宁的恶意就仿佛冰消雪融,褪去的干干净净了——他现在突然不想看见她哭起来的样子了。 第15章 优待 席以薇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尽管她比他还要矮上不少,但态度确实是如此。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高兴,万幸的是,毕竟没有发火,“席子瑜说,再过几个月你们就去外面读书了,是吗?” 这是托了席家洗白的越来越彻底的功劳。 先生似乎已经不需要这些韭菜了,尽管是件好事,但也让他少了一条快速上升的途径,这也是洛辞宁最近会主动挑衅的原因,他想趁着最后的机会,让自己更加强大一点儿。 只是席以薇会关心这个多少让人奇怪,这个任性的大小姐向来是不在乎这些琐事的,她关心的只有她爸爸。 洛辞宁点了点头。 席以薇也嗯了一声,洛辞宁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但隐约觉得,大小姐对这件事似乎没有不高兴。她停顿了很长时间,才说:“等你出去了,告诉我是怎么样的。” 这句话不太好听,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但洛辞宁想到的却不是这个;他想起来了大小姐一直接受的是家庭教育。 如果席以薇会这么命令他,那么就代表着席青完全没有要让自己的小女儿离开自己眼皮底下的意思,甚至都不打算让她出去像同龄的孩子一样上学。 这结论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说这是出于因为害怕她出事的话,那这作为父亲的保护欲也未免太过可怕了。 洛辞宁忽然可以理解这只骄傲的小狮子身上的尖锐和焦躁是从哪里来的了; 是的,她依旧很爱她的爸爸,也还是那个三句话不离爸爸的小姑娘,但随着大小姐的慢慢长大,她会越来越难以忍受席青强烈的过分的保护欲。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最多也只是觉得爸爸管得太多了,让她有点儿不高兴。等她真正明白过来的那一天,席以薇和席青之间的激烈矛盾就无法避免了——一定要有一个人退让才行,洛辞宁不觉得这只小狮子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由。 就算是她最亲爱的爸爸也不行。 其实现在的矛盾就已经很大了,只是还没有爆发出来。 洛辞宁想。 这其实不是他时隔这么久之后,第一次见到席以薇; 早在席以薇生日的那天,他就见到了她,但也只是远远的瞥见了她的背影而已。 那天,他本来以为大小姐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所有人都觉得席以薇不会这么早回来,他们都觉得,这场生日宴会,与其说是为了庆祝生日,不如说是席青向所有人介绍他未来的继承人的仪式。 尽管没那么正式,但确实是席以薇第一次正式的在外界露面。 她会开始接触她父亲的关系网,或许还会认识一些和她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小伙伴。 尽管任性惯了的大小姐很不耐烦和人交流,但也仅仅是不耐烦而已。 她绝不会惧怕,更不会胆怯。 年幼的小狮子第一次的捕猎的时候,也不会害怕的往后退,而是更加兴奋的扑上去,捕捉自己的猎物,用稚嫩的爪牙撕扯它。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席以薇提前回来了。 不只是提前了一点儿,而是提前了好几个小时,而她回来之后,整栋房子里的气氛都压抑到令人窒息。 他听见了席以薇的声音,细细的,充满了愤怒——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只小狮子也会有这么愤怒的时候。 就连她砸破了徐侑的脑袋让他滚出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激动。 “他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她尖声的叫了起来:“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似乎是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的原因,席以薇已经很少砸东西了,她生气的时候更多的是平静且傲慢的看着那个令她生气的时候,直到对方害怕的瑟缩起来。 可那时候,她却气的将整个大厅砸的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女管家还没等上来,就被她骂了滚。 就连舟瑶都不敢去触她的霉头。 然后洛辞宁才知道,当天晚上,席青只是牵着她的手,让她出来露了一面。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也许在大小姐眼里,她才是这场生日宴会的主人,可她从头到尾只露了一面,还是被爸爸牵着手带出来的。 简直像是个花瓶吉祥物。 也难怪席以薇会这么的生气。 因为在这之前,几乎是所有人都暗示她,她会是整场宴会中,最闪亮的小星星。可这颗迷人的、了不起的小星星都还没被人看的更清楚一些,就已经被爸爸逼着回家了。 席子瑜都忍不住低声说:“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他知道席子瑜一直都对席家大宅里数不清的摄像头颇有微词。 他和舟瑶的不对头也是因此而来——至少从席子瑜的角度出发,他无法接受大小姐生活在这堆摄像头的监视下,哪怕是席以薇所在的楼层没有摄像头也不行。 他确乎是个相对来说,很有良心的人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只是气愤按照席青的话这么做的舟瑶,根本没有质疑席青的意思。 但事实就是,席青的保护欲哪怕在外人看来,都十分的可怕。与其说是保护欲,洛辞宁觉得这更像是变.态的控制欲。 只是因为碰巧席以薇也很依赖爸爸,是个三句话不离爸爸的小姑娘,才使得这些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表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席子瑜也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洛辞宁发现,就算是这样,席以薇也没有生太久她爸爸的气——不是说不生气,更像是把仇恨的对象转移了。 然后徐侑就又不幸中枪了。 第二天徐大少爷来看席以薇的时候,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只怕要第二次被席以薇砸破脑袋了。 大小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生气的尖叫了,这反而更加可怕了。 徐侑都怀疑,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的。 于是他很识趣的决定这几个月都不出现在席以薇面前了。 他来是想讨好席以薇的,不是来和她结仇了——青哥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而他脑子还没有坏掉。 席子瑜倒是幸灾乐祸的送他出去了。 难得有个人愿意上来顶雷,他真的太喜欢徐侑了,如果他能天天顶在前头就更好了! 洛辞宁也是那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席以薇不是真的有那么讨厌徐侑,她大概是需要有一个发泄的仇恨对象,而碰巧徐侑出现了;他既受席青的看重,席以薇还看他不怎么顺眼,而被娇惯着长大的大小姐,也并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 在他始终没能见到她的正脸,只是通过蛛丝马迹去拼命猜测她的情况的时候,洛辞宁无数次幻想过席以薇会气的哭出来。 一边被气哭,一边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倔强的眼眶泛红的模样。 只是想想都让他的恶意抑制不住的肆虐。 同时升起的,还有一些称得上是可笑的保护欲。 可他更希望,这颗了不起的小星星,如果是因为他才哭出来,那就更好了。洛辞宁一点也不想看见她因为其他人发疯,生气也不行。 但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听见她说话的那一刻,洛辞宁就发现,自己所想象的的又多么可笑。 她根本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哭泣。 她只会因为这种事情发怒——她只会让别人,因为她的怒火,害怕的哭出来。 了解到这一点之后,洛辞宁发觉有什么更强烈的情绪——甚至比之前的恶意还要剧烈的情绪,正在缓慢的从心口翻涌出来,但却很坚决的,令他只剩下了这么一种情绪。 现在,他更想摘下这颗了不起的小星星了。 席以薇久久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不大高兴的抬起了下巴,暂做疑惑的嗯了一声。 洛辞宁的视线及时的在她转移注意力之前撤了回来,总算回复了席以薇的话。 有点糟糕的是,他差点就失去了这点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自制力。 席以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她面前发呆的; 大小姐拉了一下帽檐,天然卷的头发不大敷贴的贴着脸颊,过于透的眸子有种锋利的秀美,眉头却还没有蹙起来,这或许是因为洛辞宁那张秀致的过分的面孔的缘故。 其实徐侑说的真的没错,席以薇喜欢他的脸。 也因为这点,她确实是对他或多或少有点儿优待的。 洛辞宁头一次这么庆幸这点。 第16章 出门 第二天是徐苑主动来找大小姐玩儿的,女管家迟疑了一会儿才放她进去。徐苑显得不太耐烦,但还是笑眯眯的说:“您放心啦,我和我哥可不一样。” 她才不会傻到去触那个脾气很坏的大小姐的雷,要不是徐侑逼她过来,徐苑一点都不想过来。 她虽然算是席以薇的发小,但也只是因为合适而已,论性格来说,徐苑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地方和那个大小姐合得来。 名义上说是朋友,其实还算是半个玩伴和跟班的关系。 女管家再三提醒她:“小姐最近心情很坏。” 她一年四季心情都很坏。 徐苑在心里想着。 但等她上楼推开门,见到席以薇的那一瞬间,她才明白女管家说的席以薇心情很坏是个什么概念——她简直像是尖锐的刺、又像是易怒暴躁的火山。 就算她现在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拼拼图,还是让人觉得下一刻那种非同一般的尖锐就要刺破人的眼球。 ……徐侑这个混蛋。 徐苑咬牙切齿的把她哥在心里骂了又骂,这种时候就会找她来顶雷,有本事自己过来啊。 席以薇拼完了拼图才抬起头来看她。 眼里也没什么温度,很冷淡的说:“你来了。” 徐苑并不是很想讲话,她比较想把她哥往席以薇面前一丢,让席青的宝贝女儿将他撕成碎片。但她又不能不回答,于是她下意识地去看那只总会陪在大小姐身边的西施犬,像是得救了一般的将它抱起来,借以躲开席以薇的视线。 “早上好啊大小姐。”徐苑一边抱着狗一边说:“小月亮是不是长胖了,抱着都重了。” 席以薇冷笑了一声:“徐侑叫你来的吧。” 她还是那么开门见山,一点都不给对方留情面。 徐苑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肯讲话,她觉得现在讲什么都是错的。 反正她是不会给徐侑求情的。 开玩笑,她也不觉得自己和席以薇之间有什么友情存在。 席以薇也懒得看她,她招了招手,让西施犬回到自己怀里来,还让它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接着拼那副不知道拼了多少年的拼图,木质的拼图边角的毛刺都被磨平了,甚至显出了泛黄的色泽,但席以薇还是没有换掉。 就像她小时候的秋千和攀岩墙一样,就算长大了,她也没有拆掉,换上新的家具。 徐苑总觉得,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大小姐是个恋旧的人也说不准。 学校这一年新定做的秋季校服有点儿类似于英伦骑马服,较为修身,徐苑总是忍不住想去解马甲最上面的扣子,她感觉太勒了。 但所有小姑娘都不会肯承认是自己长胖了,何况量身量距离现在,还不到半个月,徐苑一般是安慰自己青春期都长得快,像席以薇这样越来越纤细、连婴儿肥都消退的一干二净的,毕竟还是少数。 就在她玩了十分钟扣子后,席以薇突然出声了。 徐苑被吓了一跳。 她以上课玩手机被巡查的教导主任抓住的心情,正心惊胆战的抬起头来,然后发现大小姐正盯着她的衣服若有所思。 “这是你们的新校服吗?” 席以薇放在衣服上的注意力大概有五秒那么多。 这已经让徐苑有点紧张了。 她总是觉得大小姐格外的挑剔,也格外的爱挑刺——尽管她确实从来都没有挑剔过她,更没有朝她发过脾气、但人毕竟是种先入为主的动物。 她甚至下意识的收了收腹,也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起来,“呃……是,今年秋天发了两套新校服,还有一套是……” “那套我看见过了。”英伦背带裤和白衬衫,席以薇也很喜欢那一套,都看上去有种雌雄莫辨的英气,“你还有备用的吗?” 大小姐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说道。 徐苑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的重问了一遍:“哈,你是说……?” “我是说你们学校的新校服,你还有备用的吗?”席以薇看着她,她过于透的眸子有种近乎于锋利的秀美,徐苑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响,她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要是让席先生知道你穿我备用的校服,那我……” 肯定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哥那个贱.人肯定也会幸灾乐祸的! 席以薇盯了她两三秒之久,直到徐苑真的快哭出来了,她才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一边揉了揉西施犬的脑袋:“那就算了。” 就算她看起来打消了这个主意徐苑也还是不能安心。 她战战兢兢的问席以薇:“你怎么突然想穿我们的校服了?” 徐苑承认她在的学校校服审美确实不错,接踵而来的也是昂贵的费用,要说值,她也不觉得很值,而且她也不觉得好看到席以薇会这么喜欢。 “没什么。”席以薇很冷淡的说:“就是心血来潮。” 徐苑迟疑了一小会,才小声的说:“我哥肯定能弄来新的。” 她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徐苑心想。 等席以薇那双因为过于透而显得格外的冷淡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徐苑突然又觉得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傻了——席以薇肯定不需要通过徐侑来完成这么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 除非她想给徐侑递个台阶下。 不过那怎么可能,席以薇字典里肯定没有给人台阶下这种组合的。 恶龙大小姐又不是浪得虚名的。 但徐苑又一次没想到的是,席以薇还真的点了点头,她甚至笑了一下,那是种很轻蔑的笑,尽管她笑起来很漂亮,但表达的意思还是“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好啊。”她说,席以薇把很漂亮的侧脸对着她:“那就让他过来好了。” 反正爸爸也希望她能和徐侑和平相处不是吗? 徐苑说不出话来。 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大小姐的傲慢——通常情况下,见到席以薇这一面的往往是徐侑,而不是她,对待这个名义上的朋友,席以薇还真的很少有居高临下的时候。 也因为如此,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见到的居然是不那么讨厌的席以薇。 ……徐苑现在更觉得她的倒霉哥哥是个抖m了。 徐侑来的非常快。 他其实也没想到让徐苑过来居然真的有效果——如果早知道这样,他一定一早就把徐苑送过来。 徐苑一点儿也没想到自己的倒霉哥哥居然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知道肯定要咬死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可她不知道,徐苑现在还心情复杂、略带着一点儿幸灾乐祸的等待着看徐侑的笑话。 等待着徐侑的还是大小姐和狗的经典组合。 席以薇抱着西施犬,从楼梯缓缓下来。 她好像确实是长高了,比前几天看见她似乎都要高一点,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本来就是一天一个身高,徐侑也不觉得奇怪。 而且大小姐似乎也过分的单薄了,她看起来纤细的像是只有骨头,也白皙的有点过分,如果不是气场在那里压着,简直像是一阵风刮来就会被吹跑一样。 只是并不偏向于病弱,而更像是太过锋利、令人触目心惊的尖锐。 第一眼注意到的也绝不是容貌。 而是简直刺人的凌冽。 徐侑的余光瞥见了自己的小妹妹,她似乎还有些幸灾乐祸,正从大小姐的身后探出头来看他。 徐侑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徐苑这才讪讪的收回视线,装作木头人。 “嗯,带来了?” 席以薇很平静的看着他,既不冰冷也不柔和,还是和看一块儿石头没多大区别。 徐侑笑了起来,他那双很占便宜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是三月融融的春风,就是面对寒冰,好像都能将其融化。 “当然,小姐想要什么都行,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会有人帮您摘下来,何况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这话简直过于谄媚了。 连徐苑都忍不住对她哥翻了个白眼。 只可惜大小姐比寒冰还要更加难以动摇。 她很平淡的看着徐侑:“我不需要你说废话。” 徐侑顿了一下,刚下意识地扯起唇角,就又听见席以薇的话:“你笑起来更讨厌了,” 她显得有点不耐烦,不仅是侧过了头,就连眉头也蹙了起来——徐侑发现大小姐和席青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的。 席青蹙起眉头会让人觉得脊背一寒、森冷不堪。 而席以薇更像是偏于秀美的锋利,仅仅是在向人表示自己的不耐。 “再这样我又要让人把你赶出去了。”席以薇说。 徐侑闻言,居然真的收起了笑意。 他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注视了席以薇片刻,忽然说:“小姐还没去过苑苑的学校吧?” 徐苑本来还在幸灾乐祸,谁知道火突然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惊慌失措的跳了起来,恨不得用每个细胞都强烈表示拒绝。 “怎、怎么可以?” 徐苑又不敢直接说自己根本就不想让席以薇去自己的学校,这还不够糟心的啊,只好结结巴巴的说:“再说了……再说了安全也是很大的问题……” 徐侑含笑将她打入地狱:“怎么会有危险,你在的学校先生都还有股份呢,而且我相信有席子瑜在,小姐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徐苑如丧考妣。 她憎恶的瞪着自己的哥哥。 叛徒!卸磨杀驴! 再有下一次,打死她也不会帮徐侑了! 席以薇慢吞吞的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徐苑,她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席以薇转过身去,准备上楼换衣服。 而她的倒霉哥哥则无比殷勤的将手里拎了很久的礼袋递给及时拦住他上楼的女管家。 徐苑倍觉丢脸的时候,又忍不住在想,刚刚大小姐……似乎是在……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明/后天入v,届时多更,希望能继续支持,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回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又见面了 洛辞宁大多数时候是不太爱笑的,他笑起来很好看,五官虽然依旧精致,但已经没有了幼时的雌雄莫辨,更像是俊秀过分的少年人。 如果说微笑一来是因为礼貌,那他恐怕缺乏了这种教育,二来是因为真的想笑,那他也几乎碰不见这样的时候——洛辞宁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有问题。 他的情感像是被放在蒙了一层布的盒子。 总是来得迟钝和微妙,而较旁人又单薄许多。 但外人是不知道的。 他甚至很受欢迎—— 尤其是女孩子的欢迎,一来是因为长得实在是好看,精致的无可挑剔,还不觉女气,二来是因为素日里沉默寡言、也极少流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 但单论这个人设,他受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洛辞宁自己并不觉得,以至于他察觉到这点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 他继承自母亲林倩的美貌其实并没给他带来什么优待,至少洛州一开始就很讨厌他这张脸,等查出他精神确实有问题的时候,就更厌恶他了。 而他还呆在席家的时候,这张脸也给他带来过无数的麻烦—— 他真的很容易给人软弱可欺、毫无反抗之力的羔羊的糟糕印象。对于受欢迎这件事,他本身并不太高兴。 尤其是,席以薇对他那点儿特别的优待。 当然也是出于他的脸。 也有人嫉妒这一点。 那颗了不起的小星星,当然是光芒万丈的,有无数人都在窥探着她的光芒,拼命想讨好她,妄想通过她,达到从席青手里分一杯羹的目的。 洛辞宁一直很排斥自己去想这件事情,这会让他没那么愉快,但又不得不隔三差五的提醒自己。 ……也许总有一天,他不必再担心这件事。 他的想法跳得很快,却不影响他手上飞快地填完了那张家庭详细信息和联系人的表格,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洛辞宁写的是席子瑜的名字。 除了席子瑜,洛辞宁也不知道应该写上谁的名字,他就连自己现在户口落在哪儿都不清楚,更不知道现在谁算是自己的监护人——如果那一栏的名字写的是徐侑的话,洛辞宁觉得自己大概会恶心上半个月。 老师瞥了一眼,有点意外:“这是你哥哥吗?” 洛辞宁点了点头。 ……大概。 老师接过去那张表格,似乎还想发表一点感想,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同情。但洛辞宁好像完全接收不到暗示一样,他抬起头来:“我可以走了吗?” 话立时被噎住了,但洛辞宁看上去实在太温顺无害,导致老师一点都没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只是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洛辞宁已经推门出去了。 他抱着新发下来的课本和秋季制服回了宿舍,安排给他的是二人间。 席子瑜一开始想安排他去单间宿舍,但后来他提出了提前入学,席子瑜就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嫌麻烦,总也没弄成。 洛辞宁很无所谓,他向来是独来独往,有室友和没有室友都是一个住法,再者说,当初在席家的条件可能比现在还要糟糕。 席子瑜觉得他不太能是适应环境,但他适应的很好。 只是正常的世界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更加的温和,也更加的无害。 尽管还是有过于冷漠的地方。 但对洛辞宁来说,已经足够友善了。 只是他分了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洛州和林倩都没有这个毛病,但是他有——洛辞宁比任何人都想摆脱现状、成就不凡。 他看似平淡、也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 但胜负欲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不只是和同龄人比较,还和自己比较,简直像是身后有只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拼了命想要不断的前进。 他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不是个办法,按部就班的来,恐怕永远也达不到席以薇当初随口一提所描述的高度,他不是差在了能力上,而是落后在了几乎所有的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席以薇的世界和他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世界。 他的目标一开始就定的未免太高,以至于让人觉得痴人说梦,可如果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他当初的不甘心更像是个笑话。 而且还有徐侑……比起遥不可及的小星星,对徐侑的憎恶,似乎更到实质。 他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 暂时的,还并没有人察觉出来他的想法。 等洛辞宁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课了,按照课表,这节课应该是自习。 同桌兼室友实在是无聊,看他居然真的翻出书,然后垂眸开始用笔在书上预习,还有些不可思议——他可是看见他手臂上的疤痕的,十有□□是打架的时候弄出来的。 甚至都还有烟头烫出来的痕迹,在洛辞宁还没来之前,他都为此提心吊胆了一个上午,生怕发生惨剧,室友是完全想不到这居然会是个认认真真做预习的好学生。 但是如果因为袖子挡住了,看不见这个新室友手臂上的伤,单从外表来看,其实还蛮有种温和无害的清秀感。 于是,他大着胆子和他搭讪了一句:“你说校长旁边的那个小姑娘,会是新来的转校生吗?” 虽然她穿着是初中部的制服,但他敢打包票,初中部绝对没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连高中部也没有,远远地看过去都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而且还能让校长陪着,说不准就是哪家的大小姐,身世不凡那种。 就像他的新室友,虽然沉默寡言、似乎也很低调的样子,可他隐约听说他身上有席家的背景——这就已经很吓人了。至少在洛辞宁搬进来之前,他都拼命的想要调换寝室,好在虽然人看起来冷了一点,但大体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 洛辞宁笔尖停了一下,他觉得应该给个回答,但又不是很想回答这种问题,可等他鬼使神差的朝着同桌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他就更没空去回答这个问题了。 洛辞宁发觉自己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明明他只看见了一个隐隐绰绰的背影,明明他也只是几天前才见过席以薇一面,甚至在这么多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可仅仅这样,他就已经能够想象到席以薇现在的神情、完整的补充出她的模样了。 那个任性又傲慢的小姑娘,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是那么明亮,简直像是颗了不起的小星星,把周遭的一切都衬托的黯淡无光,只有她是明晰可见、但却又遥不可及的。 他那点儿掺杂着不甘心的执念,在这么多年的发酵下,变得愈来愈强烈而无法控制,无处摆放的情绪令他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一度怀疑自我。 他想摘下这颗了不起的小星星,一半是出于不甘心,一半也是出于可笑的同情心,甚至于还有一些,连洛辞宁自己都非常不愿意承认的东西在里面。 他比他想象中还要激动。 满脑子都是那个眼里从来也没有他的大小姐。 好像只有她对他也侧目以待了,而不是仅仅当做一个可笑的、轻蔑的小玩意儿,洛辞宁年幼时遭遇的那些不甘和痛苦才能得以缓解。 她是特别的。 真的,是特别的。 就算她对所有人来说都很特别,对他,也绝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预收是下面这两篇↓ 这替身我不当了[穿书] 白月光逆袭指南[快穿] 第18章 病人 徐侑时刻观察着身边大小姐的情绪。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因为和喜怒不形于色的席青比起来,大小姐简直是张一眼看去就能知道的干干净净的白纸, 天真到让人觉得可爱。 她也总是很愿意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来, 不高兴亦或是不耐烦的时候,眉头总是蹙着的, 透出点儿秀美的锋利。尽管徐侑知道她一直有在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乱发脾气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大小姐一直这么认为,但对她来说显然是太难了。 席青从来就没有教过她什么叫做克制,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个熟悉的词语。 就比如此刻, 显然她已经开始感觉到不耐烦了。 在五分钟内,她已经抬手压了三次帽檐了。 蓬松的卷发都敷贴的压在了帽子的边缘, 席以薇有点儿逆生长, 她的瞳色比小时候看起来还要透一点, 导致单看部分的话,她像是个头发乱糟糟的小狮子。 可她又过分的白, 白到显得不那么健康, 下颚也过于尖俏, 褪去了婴儿肥之后, 看起来简直像是个精致的、易碎的瓷娃娃。 秋季制服是修身的英伦骑马服,徐侑打赌这是大小姐会喜欢的风格,整套下来显得她格外的挺拔有致,是种很有少年感的英气。 大小姐像是那种会和男孩子打架的小女孩,说不准还会喜欢竞技和球类运动,他甚至觉得席以薇大概也会很喜欢马。 不说小时候, 就算是现在,她看起来都像是会热爱户外运动的小姑娘。 这样英气勃勃、既直白又果断,还充满活力的小姑娘,要是把她每天每天的关在家里,也难怪她脾气坏的厉害,简直像是座喷发的小火山。 徐苑太佩服她哥了。 居然能在大小姐冷冰冰的视线下还这么毫无动摇的盯了她这么久——虽然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她肯定她哥的注意力全在大小姐身上! 而且最糟糕的是,席以薇肯定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而且也越来越不耐烦了,徐苑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倒不是为她哥紧张,而是为她自己。 她特别想在大小姐发火的时候原地消失,虽然看见徐侑的笑话确实挺让她心情愉快的,但是她哥向来是没有同胞爱的。 当时幸灾乐祸了多久,事后就要被报复多久。 这买卖也太亏了,徐苑绝对不干。 “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席以薇真的很不耐烦了,她的表情甚至都可以用厌恶来形容了——像是在面对一只讨厌的苍蝇,她转过头去,用线条漂亮的侧脸对着他:“你真的很讨厌。” 她说话的时候一队人都情不自禁的停下来了。 本来主角也只是她一个人。 但是现在的场合也未免太尴尬,尴尬到让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来打破。 谁能想到席以薇居然真的会当众这么给徐侑下不来台。 虽然说这位确实是千真万确的大小姐,也有这个任性的权利,但谁也不会想到她这么直白,直白到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徐苑用手挡住了脸。 她现在很想蹲下去,装作自己不存在。 ……该说什么好呢? 指责大小姐的任性吗? 她倒是确实挺任性的,但要说实话,今天她已经足够收敛了,席以薇甚至是在警告了对方好长一会儿之后才发的脾气,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忍耐了。 指责她哥脑子有问题吗? 她好像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 反正她无话可说,她只想原地消失,并且永远和徐侑摆脱关系。 徐侑倒是不以为意:“抱歉,我只是现在才发现,原来大小姐和青哥长得真的很像。” 他的态度过于轻松,导致令人觉得刚刚发生的只是一场小闹剧而已。也说不准人家天天就是这么和大小姐开玩笑的呢? 无论如何,气氛是总算松弛了下来。 徐苑也松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紧张的没有道理。 ——因为她居然觉得徐侑还要脸,这真是个笑话。 席以薇的回复是一声冷笑。 她很轻蔑的扬起了下颚,过于透的眼珠甚至都没有在看他。 徐侑对她的反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更谈不上生气,他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这还是席以薇小时候,她肯定会很高兴。 小狮子会掩饰不住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骄傲的表示她本来就和爸爸很像。 可现在她越来越排斥和人谈到这个问题了。 青哥的方式有问题。 不是一般的有问题,而是有很大的问题。 他觉得有必要找一天和青哥谈谈这个事情——如果那天席青心情非常好的话,不然照这么发展下去,那个三句话不离爸爸的小姑娘,早晚有天会和家里决裂。 徐侑不太想看到她离家出走的样子。 对大小姐来说,外面确实很危险。 而且还有个原因,也是造成席青现在的态度的罪魁祸首——席以薇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这是事实。而且是越长大越糟糕,小的时候还像是活泼开朗的小天使,现在病气都遮挡不住了,一张小脸白的简直吓人。 但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自己身体差。 她原来背着席青的游乐运动,类似于滑雪爬山赛马这些,每一项都足以要了席以薇的小命,她却还乐此不疲。 这两年尤其严重,徐侑从舟瑶那里知道了。 最危急的时候,大小姐甚至还进过一次重症监护室。 徐侑打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病人,也做好了不要和病人计较的准备,可这个病人自己一点也没有自己生病了的自觉。 她好像还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就因为她表现的太正常了,气场又太过凛然了,导致徐苑都没发现自己这个“朋友”,居然是个病人。 徐侑都想拆开自己小妹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稻草。 她就算是看不见席以薇手背上的针孔、日复一日糟糕的脸色,难道也完全没意识到,就算是青哥过于紧张女儿的安危,别墅里的摄像头也多的有些不像话了? 那些常备的药物也有些太多,而太不正常了? 再者说,也不会有人脸色能苍白到这个鬼样子。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脆弱的、精致的瓷娃娃,可在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眼里,她简直像是风中摇曳、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她表现的像是个正常人,别人也以为她是个正常人,但实际上她又不是真的是个正常人! 徐苑简直莫名其妙。 她完全不知道她哥瞪她的这一眼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被大小姐鄙视了之后找个人转移怒火? 她觉得很有可能。 徐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气鼓鼓的跟在后面,目光就只肯盯着自己脚下,一点都不想再去看她哥了。 “你们都别跟着我。” 席以薇突然说,她看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儿不高兴,大概是因为这样一群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让她回忆起了不太美妙的往事。 “我想自己一个人参观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她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徐侑很想阻止她。 这毕竟不是很安全。 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席以薇,后果会非常糟糕。 但他觉得以大小姐的性格。 越是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就越想做。 现在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也很会糟糕,毕竟这一段时间,席以薇的心情都很差劲,和一座随时可能会喷发的火山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于是他主动做出了让步,“在远处跟着也不行吗?” “也不行。”席以薇想也不想的说。 她又蹙起了眉头,显得极为不耐烦:“我想安静一会,你是哪个字听不懂吗?” 徐苑:“……” 她发现自己面对的席以薇大概真的是温柔小天使了。 徐侑很识相,但他也提出了别的要求:“那您要答应我不能把手机关机。” 席以薇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前科。 她不太高兴的蹙起眉头,觉得徐侑是在找自己麻烦,但是毕竟现在是在外面,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接过了手机。 秋季的阳光也过于稀薄,但照在她身上的时候,简直和融化进去了一样。 席以薇自己是不会有身上挂了个病弱buff的自觉地。 反正她也活不久,怎么活大概都一样。这个能算是半个漂亮蠢货的大小姐,本来也就活不长,席以薇不愿意再为了这个虐待自己。 仅仅是想到原剧情中,这个任性的大小姐是怎么死的,席以薇就很自闭。 她肯定还是要死的。 没哪个白月光活得长久。 死掉的白月光,永远比活着的更具有竞争力。 但席以薇希望别那么惨,最好也不像是原剧情里那么痛,她实在是很怕痛。最好的结局就是,如果能让她成功的在席青死之前病死的话,那简直就太完美了。 第19章 关于其他 徐侑真的识相的撤退了。 徐苑走的比他还要快, 等徐侑追上自己的小妹妹、将手搭在了她肩膀上的时候,徐苑惊慌失措的简直像是撞见了鬼:“你干嘛?!” 徐苑瞪着他:“走路没声音的吗你?好吓人的。”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徐侑冲自己的小妹妹笑了笑, 他乍一看确实温柔又和气, 不太容易让人起戒心:“和大小姐在一起让你这么紧张吗,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都已经习惯了。” “我才不可能习惯!” 徐苑怒视他:“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刚刚的气氛吗?” “你这算是为我鸣不平吗, 苑苑?” 徐侑笑了起来, 他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就格外的和气,像是怒放微醺的桃花。 但徐苑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张脸,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很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大哥:“我为什么要为你鸣不平?” 她觉得徐侑巴不得天天跟在大小姐身后才好呢。 为了更多的得到席青的信任,她觉得大哥什么都做得出来。 徐侑似笑非笑的盯了她一会儿。 直到徐苑浑身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她总觉得徐侑看透了自己在想什么——面对这个比她年长的兄长, 徐苑几乎没有秘密。 “……我确实不太高兴。” 僵持了很长一会, 徐侑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徐苑只好无可奈何的垂下了眼睫,她不敢去看徐侑的眼睛:“你一定要讨好她吗?……席先生已经很信任你了吧, 就算不去做这些事情, 也不会怎么样……” 她磕磕巴巴的说了出口, 尽管是心里一直的想法, 但是说出口了之后,就连自己都发现了这些念头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这让她后悔的咬住了下唇。 而且外人的话说的那么难听,刺耳的要命。 说什么的都有,脏水更是不要钱似的的往徐侑身上泼。 徐苑虽然表面上很嫌弃自己的大哥,但实际上,几乎是一手撑起整个徐家的大哥, 从小到大都是她依赖的靠山。 她受不了徐侑被这样编排。 她觉得自己可以在席以薇面前低声下气。 虽然徐苑也没有几次低声下气的时候,大小姐在这方面还不算太讨厌,但她完全受不了大哥也被那个傲慢的大小姐指使来指使去,还完全不给好脸色,简直像是对待下人。 可是徐侑又不是他们家的下人。 就算是席青,也是把他当成子侄辈来照顾的。 凭什么席以薇能那么瞧不起他? 她不过是个被爸爸宠坏了的坏脾气的女孩子而已。 “你觉得很丢脸吗?” 徐侑为自己小妹妹的天真而情不自禁的发笑了起来。 他笑得徐苑更莫名其妙了,眉头都皱的紧紧的,一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辩论什么的样子:“这种程度就让你觉得很丢脸了吗?” 那他家道中落、毫无依靠的时候,是拼了命的才站到席青面前的,使尽了手段才让席青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人,态度只会比现在更加卑微一万倍。 当初他尚可以不要脸面的往上爬,那么现在不过是对待一个坏脾气的小姑娘,又何以至于生气。 外人的言论何必管他呢。 就算他没有刻意的去讨好席以薇,流言就能好转一些吗? 也不会的,只要席青还拿他当左右手来重视一天,只要他还没发展起来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那么那些背后中伤的声音就一刻也不会停止。 他如果在乎这些,那早就羞愧的去投河自尽了,他的小妹妹哪里能这么衣食无忧、生活富足的长大。 徐苑不想承认这点,但她又没法反驳。 小姑娘死死地抿住了嘴唇,半天才细细的说:“……我不是……我、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席先生看得到你有多么优秀啊。”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跟在那个大小姐身后打转。 她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但徐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以为大小姐就不会嫉妒了吗?” “嫉妒什么?”徐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半天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嫉妒你抢走了他的爸爸吗?可她现在又不是个小孩子了,先生看重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现在享受的是什么待遇呢? 徐侑真的很想拆开自己小妹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都是稻草。 他发觉自己似乎太娇惯徐苑了,让她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衣食无忧的长大,才导致现在连事态都看不明白。 他享受的都是那个坏脾气的大小姐本该有的待遇。 如果不是席以薇身体不好、加上席青过了分的保护欲作祟,现在在席青身边、被席青带着认识人脉处理事务的,本该是他的宝贝女儿。 虽然他也只是占了半个继承人的便宜,但该享受完整的继承人应该有的待遇和利益的,本来就该是席以薇。 从这点来看,席以薇别说是冲他发脾气。 她就是想半夜打昏他然后沉江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她没有。 她所做的也只是当众给他下不来台,这么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 她甚至都没有和她爸爸告状。 这个坏脾气的大小姐,她对他做的一切,除了徐苑这种小姑娘会感到气恼,任何一个正常的大人,都不会对此太生气。 因为和她失去的比起来,她的报复更像是伸出爪子挠了一下,这点儿不痛不痒的伤,与其说是报复,甚至都可以算是玩笑了。 哪有人能得到了好处还不付出点代价的呢。 再者说,如果他真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了,那么席青会怎么想呢? 他永远都不可能比席以薇还重要的。 这点儿都不能算是自知之明了,更属于常识的范畴之内。 只要他敢对席以薇流露出一点儿恶意,哪怕是微不可见的,哪怕是不自觉地,那么席青就会撕开温和的伪装,毫不客气的将他撕成碎片。 “如果你不想和大小姐当朋友了,那么我会去找先生澄清这件事的,你完全不必要再和她来往。” 徐侑最终这么说道。 徐苑睁大了眼睛,她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大哥,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 “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也是同意了的吧?” 徐侑也不笑了,他难得摆出这么肃穆的一张脸来,对着自己的小妹妹:“这些年来,因为和大小姐是朋友,得到了多少好处,也应该不用我和你细数。” “我能明白你为什么会生气,也能明白你的不高兴——凭什么她能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被供着,而你却要来讨好她,看她脸色呢?” “你或多或少,是有这么想过的吧?” 徐苑脸色有点惨白。 她不想听下去了,徐侑的每句话都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尽管她确实有这么想过,但是被大哥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真的是让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答案。” 徐侑面无表情的说:“这都是因为你大哥没本事,做不成席青那样,但如果你真的这么不高兴的话,我也不至于强迫妹妹和我一起丢脸。” 徐苑:“……我,我不是……” 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觉得丢人极了:“我才不会这么想!” “那你和席以薇相处的时候,就别再摆出那张脸了。”徐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很明显,真的很明显,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徐苑开始觉得后怕了:“我……我不知道……” 她从来没那么认真的想过! 而且天地良心,她也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席以薇! 尽管她真的很生气大小姐对徐侑的态度。 但是她确实没有真正讨厌那个坏脾气的大小姐—— 甚至在意识还没有那么明朗,懵懵懂懂,尚且还天真无知的时候,她也真心实意的想和那个瓷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做朋友。 也就是最近,外面的流言越来越难听,才让她越来越难以忍受了。 ……她会看出来吗? 徐苑忍不住去想。 但她根本不敢去想了,她开始有些后怕了。如果她的一举一动,不只是大哥看穿了她,就连席以薇也看的明明白白的,只是没人揭穿的话。 那么——那么该有多么无地自容。 “你可怜她,同情她,都比现在这样来得好。”徐侑顿了一下,突然说。 徐苑茫然的点了点头。 随即又没听明白她大哥的意思。 同情……? 他是指对席以薇吗? 可是她怎么也不觉得,席以薇是需要人同情的人啊?她过得已经是很多人羡慕的生活了,如果这样还需要同情的话,那也太讽刺了吧? 第20章 谈话 隔着远远的跑道, 他能看见那个穿着初中部制服的小姑娘安静的坐在湖旁的长椅上,风稍微有些大, 她伸手按住了帽子, 微卷的头发挣脱出帽檐,和微漾的湖水一同摇晃。 席以薇真的很喜欢这种款式的贝雷帽。 最近每次看见她, 头顶都是不同颜色, 但相同款式的帽子,一色一样的绣着金线的皇冠和她名字的缩写。 他好像每次见到她,都像是定格的cg的画面。 无论是初遇还是再遇, 她都始终是人群的中心,许许多多的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绕在这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身边。 他其实也没有和她说过多少话。 仅有的能被称为是对话的时候, 也只是大小姐在我行我素的抱怨着父亲对她缺乏关爱、不肯抽出时间来陪伴她。 而他甚至都不能算是听众, 因为就算没有他, 大小姐自己和空气自言自语也会说下去的,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听见了没有, 更不需要他做出什么回应。 就连投注到他身上的视线都微乎及微, 偶尔的几次, 也像是纡尊降贵。 可正因为如此, 他对她的执念反而更深了。 她要是对他另眼相待,洛辞宁反而没什么感觉。 倒是她现在这幅目中无人的模样,让他执念到了如今,做梦都想把这颗小星星摘下来。 是不甘心吗? 也许有,洛辞宁也分不清。 可要是换了一个人,对他这样近乎于无视的态度, 他也根本不会有半点感觉。不如说,正因为这么做的人是席以薇,才让他有如此强烈的不甘心和执念。 如果要说理由,那么有很多。 初遇足够惊艳,那个从别墅花园中间的白色秋千跳下来、迫不及待的扑向爸爸的怀抱里的小姑娘,漂亮的和小天使一样,而她和席青亲密无间的的相处模式,是洛辞宁这辈子都无法做到,更没办法达到的。 再遇也依旧难以忘怀。 那个在阁楼房间里安静地拼着拼图的大小姐,白的简直会发光。 她不仅轮廓精致的无话可说,而且,过于透的眼珠转过来的时候,惊艳的同时,也有很强的心悸感。 危险感总是伴随着一见钟情。 而她不仅漂亮的足以让人一见钟情,就连地位也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喜欢她好像就变成了很正常的事情。 可他列了这么多的理由,到最后甚至都无法说服自己。 那就只剩下一个理由了。 她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以最完美的姿态,轻而易举的击破了当时在短短一周内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洛辞宁的防线。 她再傲慢一点,或是再多和他说几句话,洛辞宁都不会对她执念如此深。 正因为他当时一无所有。 所以他才更加急切的、需要一个目标,更需要一个方向,让他从林倩死亡这个事实中解脱出来,让他从已经自闭到了极点的状态中,恢复正常。 而这个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的小姑娘,恰好是当时最耀眼、最明亮的。 她和他简直像是两个极端,说是一个天生一个地下也不为过。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有追逐的执念。 洛辞宁就这么远远的,过于沉默的看着那个坐在湖边发呆的大小姐。 他是面无表情的,从外表来看,简直无动于衷到了极点,就像刚刚那个突然发疯跑下楼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到底跳得多么厉害。 重如鼓锤,毫不留情的击碎了他想要强烈掩饰住的一些东西。 等席以薇终于转过头来瞥见他的时候,洛辞宁才发觉自己手心都紧张的沁出了细汗。 席以薇愣了一下。 这一次,她好像记起他来了。 洛辞宁下意识地往前走,直到快走到大小姐面前的时候,才猛然停下,及时刹住了车。 “是你啊。” 席以薇终于完全想起来了。 但她忘记按住帽子,结果被风稍微掀起了一点,微卷的额发压在微微蹙起的眉头上,那双过于透的眸子,简直像是无色的宝石。 朝着人不太高兴的看过来的时候,感觉心跳都能漏一拍。 “席子瑜不是说你们还要过几个月才会出来吗?” 她看着面前这个沉默且俊秀的少年,总觉得他和原来不太一样了,但她也实在是记不住他原来是什么样子——大小姐实在是个很健忘的人。 但比起幼时的雌雄莫辨、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样子,她是肯定更喜欢现在这样的。 虽然依旧好看,但一眼就能认出来性别。 洛辞宁:“……我提前交了申请。” 才两句话的功夫,席以薇就好像失去了兴趣。 她转过头去,盯着荡起涟漪的湖水,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说:“是么……原来你也觉得待在那里不怎么好,是不是……” “上一次你说过,让我告诉你外面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甚至都让席以薇转过头来了。 她睁大了一点儿眼睛,看着这个一贯没什么存在感,像是漂亮的摆设的少年——对方的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席以薇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所以她也没什么兴趣。 上次和这次,都是一样。 可等她将注意力投注到洛辞宁身上的时候,她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人还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他好像不怕她。 席以薇隐隐约约的想起来。 他原来好像也不怕她,她还因为这件事有点儿不高兴。 不只是不怕她,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态度是不是会激怒她,也不在乎因为她生气,可能带来的糟糕后果。 尽管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坏脾气的大小姐,做过最过分的事情,也仅仅是打破了徐侑的头。而且在事后,还被爸爸罚抄了一个星期的大字。 可就算知道了,也依旧会有人怕她。 也不算是怕她不高兴。 而是怕她爸爸会因此不高兴。 席以薇很有自知之明。 而面前这个人呢,他好像仅仅在乎的是她的——是大小姐本人的心情变化。 真奇怪。 席以薇好像今天才认识他一样。 她上下打量起这个平日里并没有多少存在感,但是属于她的“玩伴”,然后发现他不仅长得完全符合她的审美,就连其他地方,也不是她会讨厌的样子。 如果他没有这么沉默,如果他再锋芒毕露一点,如果他愿意流露出本性中的冰冷和可怖的一面,如果他周遭的气场和席青一样深不可测又危险至极。 那么席以薇简直不要太喜欢他了。 她甚至抬起头来看他了:“你的敬称呢?” 洛辞宁不太紧张。 如果席子瑜在这里,可能还要担心大小姐是不是生气了——但洛辞宁觉得,他本能地觉得,席以薇不太在乎这种事情。 就连徐苑因为徐侑的事情而对她怨念颇深的时候,席以薇也没有生气。 她在某种程度上宽容的可怕。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这个傲慢又骄纵的小姑娘甚至笑了一下。 “我以为,你已经完全变成了席子瑜的打手。” 她其实很喜欢讲话,是那种自言自语也能说得很起劲的类型:“席子瑜很讨人厌是不是……也许只有我会这么觉得,但是所有人觉得他是个良心未泯的好人,就连爸爸也这么觉得。” “爸爸觉得席子瑜是个天生的好人,如果他当初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那么他现在一定是那种愿意去偏远山区支教的好人,爸爸是这么说的。” “可我觉得他很讨人厌啊。” “他的善意早晚有天会害死他自己的。” 席以薇笃定的下了定论。 这话很有恶意,但是其实她本人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洛辞宁惊讶的发现,他和席以薇的想法居然有微妙的重合。 席子瑜确乎是个很有良心的人了,但他的善意显得太没有必要了,他要么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要么就将善意贯彻到底,无论是哪种选择,都比不尴不尬的现在要来的好的多。 他那点儿善意,反而更容易招惹怨恨了。 如果席以薇真的只是个坏脾气的、被爸爸宠坏的小姑娘,她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可就因为她不是。 才显得她更可怜了。 洛辞宁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席以薇一切。 这只傲慢的小狮子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来的高兴,而且真的出于想笑这个目的。 “你真的和那个讨厌鬼好像啊,” 等笑完了后,席以薇说了一句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话,“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这么觉得,你和徐侑那个讨厌鬼,简直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他看着爸爸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因为他知道他能从爸爸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你呢,你看着我的眼神也是这样的——所以我当初才问你要不要取代那个讨厌鬼。”她好像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以至于那双过于透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很有种心悸感:“而现在呢,你看着我的眼神,和那个讨厌鬼看着我的眼神居然也差不多——” 她过于苍白的脸颊因为笑的太过高兴、情绪过于激动,已经爬上了病态的嫣红:“真不可思议!” 居然两个人的反应都是同情。 席以薇虽然不会因为他人的可怜而感到生气,但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人同情她? 同情她的难道都是傻瓜吗? 而她面前这个似乎还要更加傻一点。 他居然不只是同情,还夹杂着更加匪夷所思的怜悯。 还从来没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席以薇忽然之间,对这个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玩伴”有了很大的兴趣。 “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可怜我?” 席以薇的语速越来越快,她好像完全提起了兴趣,正常人都很难追上她的思绪,“是觉得已经很了解我了吗?真是自以为是。” 但她居高临下的批判完了,似乎也没有生气:“不只是为我感到不平的席子瑜,就连自以为很了解我在想什么的徐侑也很讨厌啊……其实爸爸也是,但是爸爸还要更过分一点,他明明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却还想妄图将我定格在小时候……” 席以薇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等她说完了,她才去看洛辞宁:“那么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同情我吗?可怜我吗?还是觉得我确实很讨厌呢?” 其实回答什么大小姐都会不高兴。 因为她实打实的,确实是个正处于叛逆和中二期的小孩子。 但洛辞宁两者都不是。 他只是想成为,把那颗耀眼的小星星摘下来的人。 尽管她现在这幅喋喋不休的样子已经有些烦人了,但洛辞宁发现在短短的一段对话里,他的滤镜似乎又深了一些,他甚至觉得大小姐这个样子很可爱。 因为缺乏安全感,而拼命在否定拒绝别人的样子,是真的很可爱。 第21章 滤镜 席以薇自顾自的说完了一大堆, 语速特别特别的快,也完全不管人家听得听不清, 在这点上她倒是不像是席青了。 这个间歇性的小话痨平日里就算得不到回复, 也是完全不生气的,因为其实她还不怎么在乎对方的回答, 只是单纯的想要自言自语, 有没有听众都一样。 反正也是没有人会认真听她说的这些。 有些人是懒得听,比如她的老师,有些人是不敢听, 比如舟瑶和女管家。 但这一次洛辞宁久久没有回话,倒让她难得有一点儿恼火了。 恼火之余, 她又不愿意透露出来自己想要听答案——大小姐觉得这很丢脸, 显得她很在乎面前的这个少年一样。 实际上, 她确实也不在乎。 这头傲慢的小狮子逐渐收敛了笑意,她面上因为过于激动而生起的红晕还未消退, 眼神却逐渐的冰冷了起来。 席以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起来, 你好像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感觉被轻视了的大小姐慢慢的蹙起了眉头。 这和刚刚的蹙眉头完全不一样, 她现在更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小火山了。 洛辞宁还在斟酌, 如果他说实话的话,到底会不会更加惹恼面前的大小姐。 她会觉得被人喜欢也是一种侮辱吗? 谁也不知道。 大小姐的脾气一向很古怪。 她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脾气坏得很没道理,但又在常人往往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好说话的要命。 “我觉得你……”他沉吟了一会儿:“很值得被喜欢。” 长得漂亮、地位不凡、而且脾气还没有坏的特别糟糕,虽然叛逆又过于强硬,但缺乏安全感,还有底线。 是的, 强硬。 她的性格也只能用强硬来形容。 比起防御更喜欢进攻。 对未来肉眼可见能预判到的事情也并不害怕,气恼于现状也决不会彻底丧失信心,无论在什么时候面对事情都有种天然的傲慢——她是决不会退缩,也不会畏惧的。 大小姐怎么看都很值得被喜欢。 洛辞宁是不会承认他对这颗小星星的滤镜太深的。 即使他觉得坏脾气的这一点也很可爱。 她的性格是他很喜欢的类型,甚至可以说是理想型,和他默默忍受、总是在付出的母亲完全不一样,他觉得哪怕把席以薇放到林倩那种境地去,她最后也不会被弄死。 甚至于都轮不到他来对洛州动手,她就能让洛州下地狱。 可这样的性格实在太稀缺了。 洛辞宁甚至在想,如果让这头傲慢的小狮子遭受了挫折,或是失去了她的爸爸,她这毫无畏惧的傲慢,是否还能保留下来呢? 他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席以薇改变了,她就不是那颗耀眼的小星星了。 席以薇完全想不到洛辞宁居然想了这么多,她还在被他的那句话所惊到了。 围在她什么吹捧的人少说也有一个连。 但大多数夸奖的是她的美貌——这点可以不违心的不打折扣,大小姐确实长得非一般的漂亮,亦或者是她的聪慧非凡——这里面的水大概就有一个太平洋了。 像是熟悉她的人,或是徐侑这种善于投机者,一般都是夸她有多么多么像她爸爸,不仅一来夸到了两个人,而且大小姐就算不想听也决不会生气。 夸她值得被喜欢的……这倒还是第一个。 席以薇面色很古怪。 她很想说洛辞宁在说谎。 但她又不愿意否定洛辞宁的说法——席以薇对自己的性格很有自知之明,她只是过于傲慢,又不是真的傻瓜,但让她承认自己不讨人喜欢…… Emmmmm 她并不想要讨人喜欢这个评价。 大小姐和这类词往往绝缘,因为往往是别人来讨好她。但是让她承认自己并不值得被喜欢,又似乎太……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这点的。 于是她决定乱发脾气了,反正她是有这个特权的! 席以薇伸手按住了帽子,不高兴的瞪着他:“你真的和那个讨厌鬼很像,都很讨厌。” 她好像在很认真的发脾气。 看起来也很凶。 但是好可爱哦——洛辞宁发觉自己的滤镜越来越严重了。 “能被你讨厌的人应该很少,”他慢慢的说。 越说席以薇的眼睛瞪得越大,到最后她甚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所以我觉得还……满荣幸的。” 不如说这么简单就能给她留下印象,让洛辞宁都觉得不可思议。 前提她是真的生气了。 席以薇这回真的从长椅上站起来了。 她看着洛辞宁那张没什么表情但又很符合她审美的脸,实在是想不通他怎么能够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这样的话。 “好恶心……” 席以薇的声音都变尖了,她好像非常受不了一样:“怎么会这么恶心——” 到最后她都快尖叫了,简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是故意的吗?你是故意膈应我的吗?!” 被人告白居然是这种反应,大小姐也是很奇特了。 她好像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洛辞宁一开始的话,她现在可能都已经上车回家了。 洛辞宁:“……不是。” 席以薇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可思议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洛辞宁好像有点儿读懂她的意思了。 之所以会觉得恶心,大概是因为这种半明半昧的话,等大小姐再大一点,大概就能适应这样的对话了——她现在这么讨厌这个,大半的功劳要归功于徐侑。 还有小半大概就是,洛辞宁猜测……或许大小姐的某一部分还定格在小时候…… 换句话说,她大概还觉得自己是个宝宝。 虽然说他这话是故意的,也确实有一点儿恶心人的意思在里面,但是席以薇的反应之剧烈,实在是很难不让他往这方面去想。 “值得被喜欢,也有很多个方面。” 洛辞宁选择偏激一些,他觉得席以薇在这方面,是可以接受的:“更类似于,我看见了一颗非常耀眼的星星,很想跟在它身后,不断地仰望它。” 果不其然,这样的说辞。 席以薇几乎是瞬间就接受了。 “所以我更希望,能被这颗星星记住,而不是成为被抛诸脑后的弃子。” 这头傲慢的小狮子。 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席以薇看着他:“我不喜欢投机者。” 她不高兴的蹙着眉头:“尤其是和徐侑一样的投机者。” 很显然,她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不高兴——这一出更多的是为了更加矜持。 实际上,他觉得大小姐身边确实很缺人。 她也确实很想要一个对外的出口。 但洛辞宁还是久违的紧张了。 “可我本来就是你的玩伴。” 他一直非常不想去提起的事实,那一段称得上的屈辱的往事,现在却被洛辞宁飞快地提了起来,而且一点都不生气:“而且,我只有跟在小姐身边,才能更好。你知道的,徐侑一直都很针对我。” 他几乎是在示弱了。 席以薇的自尊心终于被满足了。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带着一点儿纡尊降贵、似乎很不情愿的说:“那好吧。” ——其实席以薇答应的很快。 她真的很好哄。 洛辞宁发现了这个事实。 但让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的是。 在他以为大小姐的心智已经完全成熟了的时候,却又发现,她其实好像还没有长大,她还是很天真,而且在某些地方,过于的幼稚。 也对,如果她不是这个性格的话,现在他也根本不用担心徐侑了。 任何一个成熟大人都不会放过自己的潜在威胁。 但席以薇放过了。 她本质上还是个小孩子。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席以薇,更符合他心目中耀眼的小星星。 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个长大了的席以薇,一个席青的翻版,那么简直令他不住地一阵恶寒。 就比如现在,她笑起来的样子,明亮的好像四周都要映亮了。 这还是座张扬又明媚的小火山,没有喷发的时候,甜的连熔浆都变得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待会还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蘋末夜语卿 5瓶;查查啊晨、今晚加更、焦糖甜酒味、惊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警告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很让洛辞宁在意。 就是席以薇身上初中部的制服, 虽然算算年龄大小姐勉强也可以穿上,但是这么一来就比徐苑还要低两个年级了。 洛辞宁觉得席以薇不会愿意的—— 但他觉得也还不错, 因为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制服是不一样的, 初中部的袖口上用细细的银线绣上去了五芒星,每升一级就多一颗星星, 可就算这么多星星加起来, 也没有他面前这颗这么耀眼。 但她的脸色看起来却不怎么好。 洛辞宁一开始还觉得是错觉,他觉得是他的滤镜,但后来他发现, 大概是真的。席以薇真的在阳光下白的快要发光了,她几乎要融化在日光里了。 她的肤色已经快接近透明了, 洛辞宁甚至能看见里面青色的血管。 她的下巴也很尖。 尖的让人怀疑是不是挑食了。 如果不是大小姐生的确实好看, 笑起来的时候既明媚又张扬, 她简直就成了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但她完全不像是脆弱的瓷娃娃。 她自言自语起来的时候简直像是个小话痨,也很愿意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来, 生气的时候像是座喷发的小火山, 也非常非常喜欢外界的新鲜空气和日光。 席以薇总是不愿意待在房间里, 除了上课和拼拼图的时候, 她更乐意到花园里去玩,就好像只有沐浴着阳光和新鲜空气这颗小芽儿才能茁壮的成长。 这些都纯粹是性格使然。 她小时候就是个活泼又可爱的小天使,长大了性格也并没有变化太多,但不只是世事弄人还是如何,不管她乐不乐意,席以薇都不能和小时候一样了。 洛辞宁并没有和她待太久。 因为接了那个响了足有半小时的电话之后, 席以薇就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她其实没有在看他,而是在看并没有多少景色的周围,视线都是依依不舍的。 “我要走了,国文课要开始了。”席以薇似乎不太高兴,她就连声音都低了一个调下去,“今天我已经落下了三节课了,再这样下去会很糟糕。” 与其说她是在通知洛辞宁,不如说她是在说服自己。 洛辞宁自认没有那么大魅力。 唯一的解释就是席以薇并不想回家,她的意愿其实在刚见面就表达的很清楚了——“她也不太喜欢那里。” 并不是完全不喜欢,只是大小姐喜欢新鲜事物。 她永远对未知事物都有很高的热情。 但很矛盾的是,某种意义上,大小姐又是个很念旧的人。 比如说那副拼图,也许是有什么附加意义,才在已经变得完全不能看的情况,席以薇还在使用它,而且非常有耐心的一次又一次重新拼起来。 再比如说席家大宅里的摆设,她有几次想过要改变,但是才刚过了一个小时,自己就开始后悔了,然后又将它们恢复成了原样。 像是花园里的秋千,其实已经坏了几次了,但每一次席以薇都要一模一样的才行。 她其实很喜欢那个家。 当然更喜欢她爸爸。 这头骄傲的小狮子,也许最骄傲的地方就是她的爸爸。 只是当她被这样控制着的时候,她没法不对这一切感到气恼。 洛辞宁觉得席以薇今天这么的有耐心,这么又甜又可爱的要命(反正他戴上滤镜是这么觉得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终于出来了,而且她还穿着符合自己审美的校服在校园里,这就让她的心情始终都很愉快。 以至于她就格外的宽容又好说话。 如果她还在席家大宅里,那么他面对的就是一个暴躁的活火山了。 幸好席以薇不是那种喜欢社交、特别特别需要朋友的类型,这才导致了她能忍受到现在,因为还没有触犯到她的底线,但是已经很快了。 他觉得这颗耀眼的小星星还是渴望新朋友的,虽然她绝对不会承认,但她对徐苑明显就很宽容。 洛辞宁一直目送着大小姐上车。 她恹恹的抱着只公仔,然后使劲的揪它的耳朵——席以薇其实不喜欢毛绒玩具,但席子瑜觉得小姑娘都会喜欢,所以车里一定会有——之后车窗就被关上了。 他一直在想刚刚的对话。 其实他骗了席以薇。 他一点也不想仰望这颗小星星,他更想把它摘下来。 然后私藏在手心里,独占它的光芒。 虽然现在看起来,这机会实在是渺茫……大概。 席以薇刚上车就看向了徐侑:“你刚刚让谁的人监视我了,你的还是席子瑜的?” 席子瑜立马安静如鸡。 他一点也不想被卷进去。 徐苑简直惊呆了。 她本来因为刚才的事情迟迟不敢看席以薇,但这一下她就转过去看大小姐了——不到两秒就败下阵来,感觉脸上烫的厉害,于是去看她哥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徐侑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他甚至笑着说:“并不是监视,也没有人敢监视小姐。只是担心小姐的安全,您的安全始终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的目的确实是这个没错。 但是席以薇看见他笑就觉得莫名恶心。 太假了。 她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的洛辞宁。 不笑是对的,话都有让她恶心的地方,但她对洛辞宁的体感明显就好很多——虽然有可能人家笑了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倒不是这么几分钟洛辞宁就是特别的了。 而是她实在是很讨厌徐侑,导致非常明显的对他双标。 “你想我现在把你赶下去吗?” 席以薇冷淡的说。 徐侑其实不怕被赶下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他还有更丢脸的时候。但是现在车上还有他的小妹妹,刚刚才和她谈完话,徐侑怕她又收到了刺激。 于是他难得妥协了:“是席小五的。” 徐侑看似对她妥协很多次,但还没有哪一次这么彻底。 往往看起来她无理取闹然后徐侑被迫妥协,但是事实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可只要目的达到了席以薇就懒得多纠缠,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他愿意演戏刷个好名声。 席以薇是无所谓的,她又不在乎这个。 反正她就是再不讲理再任性,她也是席家大小姐,是天生的上级。 这次徐侑妥协这么快反倒让她有点儿意外,但她也只是意外了一会——席以薇才不想知道徐侑是怎么想的。 她去叫装死的席子瑜:“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言简意赅的。 这个时候大小姐反而一点都不喜欢讲话了,更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自言自语,她往往表现的冷淡又傲慢,多说一句话都是纡尊降贵。 她神情冷淡的时候,连过于透的眸子都显得薄而锋利,一点儿也没有在日光下的天真。 席子瑜:“……” 他想杀了徐侑,如果可以的话。 席子瑜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回答她:“……好的小姐。” 席以薇其实并不真的讨厌他的天真和良心。 她只是对他的处境感到悲观,其实本身并没有恶意。 就比如现在,至少和舟瑶比起来,席子瑜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被监视是不对的,也为她不平过,甚至直到现在还和舟瑶不对付。 因为爸爸的关系,他其实也很尊重她——而不像是其他人那样,只是因为爸爸的话,才听她的。 所以她知道今天她和洛辞宁的对话,肯定不会流传出去。 就算爸爸知道了,至少徐侑不会知道。 这样徐侑就不会特意去警告他了。 席以薇倒不是真有那么维护洛辞宁,她只是觉得以徐侑的性格来说,她有那么点儿的可能,明天就见不到那个少年了。 到时候鬼知道要去哪个荒山野岭把他挖出来埋葬。 大小姐还真没有传说中那么目中无人。 作者有话要说:等我醒来继续~ 第23章 没有矛盾 席以薇回家之后马上把自己锁了起来。 她连着整个大宅的二楼和露台都关了起来, 还把舟瑶都赶出去了,女管家犹豫了一会儿, 本来想跟着舟瑶出去, 但是被席以薇叫住了。 “你不用走。” 她顿了一拍才说的,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这个骄纵任性的小狮子很少有会犹豫什么的时候, “把小月亮从花园里抱回来……算了, 你还是带它去美容院吧。” 女管家也在犹豫:“……小姐?” 她没能跟着小姐一起出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 甚至有些畏惧待在席以薇身边了——她小的时候,女管家抱过她亲过她, 觉得她是最可爱的小姑娘, 可等她长大了, 女管家反而有些怯懦于再和她相处了。 这大概是因为,小的时候, 女管家还能劝说自己小姐不将她放在心上, 也只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 而席以薇长大了之后, 她隐约觉得,大小姐可能谁也不在乎。 席以薇和她父亲一样,有着相当薄情的性格。 女管家不止一次担忧过,如果哪天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许大小姐对待她的态度会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倒不是和席青先生一样过于薄情。 而是在被人背叛之后,也能表现出很无所谓的态度来。 就像是舟瑶, 舟瑶忠心的永远是席青先生,她也不确定席以薇到底是哪天发现这个事实的,但令她有些不安的是,席以薇前后的态度并没有变化。 她原来是怎么样,之后就是怎么样,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可女管家认为她是知情的。 正常人碰到这种事会一点都不伤心吗? 但后来她隐隐觉得,有些了解了席以薇的想法—— 她其实并不在乎他们,大小姐根本不在乎这些贴身照顾她保护她的人,所以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席以薇都不会惊讶,更不会伤心。 可这个事实未免让人觉得可怕。 如果连照顾自己长大的人都不相信,那么这个孩子该有多么的多疑。 席以薇是不是在什么时候, 也曾经像怀疑过舟瑶一样怀疑她的用心呢? 女管家越想越觉得不可深思,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小姐的信任的,尤其是在舟瑶已经不可信的情况下,她就更希望了。 无论是出于她确实喜欢这个小姑娘,还是什么其他的目的,她都很迫切的需要得到席以薇的看重。 所以她大着胆子多问了一句:“您身上的衣服,需要换掉吗?” 席以薇又顿了一下。 她似乎不太高兴,但最后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不乐意。 她点了点头,然后接着和女管家说:“你把小月亮抱出去玩,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无论是哪儿都行。”接下来就很流畅了:“然后把电话线都断了,你也出去,出去之前把钥匙给我——舟瑶那里有备份是吧,把备份也拿过来。” 女管家张了张口:“……啊?” “你应该能拿过来她的备份钥匙吧?” 席以薇看着她说:“如果不能,我现在就去找她要。” 女管家纠结再三,最后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出,怎么小姐出去一趟之后回来就这样了:“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席子瑜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但女管家疑心是他根本不敢告诉她。 “没什么。”席以薇冷淡的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一个人静静把他们都赶出去不就完了。 为什么还非得把自己关起来? 要知道,如果是小姐这么命令的话,至少在这栋房子里,还没有人敢不照办的。 为了躲徐侑? 那更不可能了,以小姐的脾气,更有可能直接把徐侑赶出去,而不只是自己把自己关起来。 难不成是和先生吵架了吗? 可这么多年来,席以薇除了少数几次,基本都是个很听爸爸话的好孩子。 女管家觉得不可思议,她犹豫再三,战战兢兢的问:“您是和先生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我和爸爸永远都不会有矛盾。”她说。 席以薇的侧脸面对着她。 稍显黯淡的光线下,她简直像是透明的。 她似乎自己也有些茫然和矛盾,但是遇到这种问题,却还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反驳:“……我只是希望爸爸更爱我一点儿。” 而不是现在这样,简直像个独/裁者。 女管家不敢再看她了。 直觉她现在最好应该离开。 席以薇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她摆了摆手:“你先去找舟瑶吧,就说是我说的。” 女管家点了点头。 她很快找到了舟瑶,说明了来意之后,舟瑶很痛快地把大门和二楼的钥匙全都给她了,甚至还有监控室和花园厨房的钥匙,也一并给了她。 这出乎了女管家的意外,她还以为以舟瑶这个死忠的性格,是没那么容易给她的。 “就锁二楼?”舟瑶还问她:“花园要不要锁,要不然干脆锁了大门吧?” 女管家:“……小姐没说。” 她居然没发现这是个二五仔。 让席青先生知道了还不扒了她的皮? 女管家百思不得其解,舟瑶怎么敢这么大胆,她都不敢这么旗帜鲜明的站在小姐这边。 舟瑶看出她是怎么想的,但也没解释,只是笑笑。 她甚至还说:“要不然我去请示一下小姐?” 女管家:“……如果你想。” 她巴不得舟瑶去找席以薇! 就算席青不扒了她的皮,这个点去找席以薇,以舟瑶的身份,大小姐肯定不会放过她。 要能这样就好了。 可惜最后舟瑶自己也看出来了。 她可惜的叹了口气,把钥匙全部塞给她。 舟瑶:“我还是不去了,代我向小姐问声好,我去通知他们放假。” 女管家至今为止还是很震惊。 她只来得及在舟瑶出门前叫住了她:“厨房不能放假,小姐最近食欲不好。” 不只是厨房,连家庭医生也多半是不能走的。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谁都负不了这个责任。 舟瑶背对着她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她心想,还真当大小姐会和先生置气这么久呢? 依她所见,最多一个下午,大小姐就会自己从房间里出来了。 指望那个小狮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太久是不可能的,如果她真要这样,先生反而还不担心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热感冒,整个人在挂掉的边缘徘徊_(:з」∠)_ 待会儿应该还有一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烟笼寒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嫉妒心 距离洛辞宁知道这件事, 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 还是大小姐主动来找他的,她抱着那条长长的毛发上绑着蝴蝶结的西施犬踢开了他的房门, 洛辞宁惊了一惊, 等看清是她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是席以薇第二次主动来找他的,她看起来有点儿心不在焉, 似乎很无聊的样子。 “我听席子瑜说你从学校回来了。” 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很开门见山, 注意力很快就被他摆在展示柜里的轮船模型吸引过去了——他发现大小姐确实很喜欢这些东西,尤其是有金属质感的。 唯一能表明大小姐的家教课没有白上的就是,她居然没有打开柜子去拿出来, 而是看向了他。 好吧。 她是等着他去拿出来。 洛辞宁带着点儿哭笑不得的打开柜子拿给她。 席以薇摇了摇头,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搁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其实距离他回来已经快有两天了, 学校现在放假, 他本来可以留宿的,但是他还是想回来看她一眼。 看虽然是看到了, 但大部分时候只能隔着远远地看一眼。 更多的时候只能看见背影。 洛辞宁有点儿担心这个健忘的小狮子忘记了那天的事情, 不过就算是她忘记了, 也在洛辞宁的意料之中, 他本来就没有抱有什么太大期望。 对于席以薇,他现在的要求微乎及微,只要她能记住他的名字和脸,他就心满意足了。 她突然过来是洛辞宁没想到的。 他有点开始后悔没能好好收拾一番屋子了。 好在席以薇并不在乎这些,她把怀里的西施犬放下去,让它自己玩, 然后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小腿一晃一晃的踢着前面的桌子。 然后金属的轮船模型就随着声响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好像玩得很开心。 洛辞宁不知道有没有人和她说过,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这么做。但是话又说回来,大小姐确实有一部分的心性,很像是小孩子。 这倒不是因为她的性格,多半是席青没能让她正常长大的缘故。 她好像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脸色好一些了。 但还是过分的白,手指关节都是泛青的,透的能看见细细的血管。 贝雷帽下的微微卷的头发也不再乱糟糟了,略长的一束被白色的缎带绑了起来,发梢也被精心摆弄过了,现在看起来就不像是小狮子了,非常有大小姐的气派。 洛辞宁猜她之前大概是出去了。 但也不会太远,不然现在现在她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席以薇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习惯了总有人关注。 所以洛辞宁看她的时候,她也没太在意。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她很自顾自的说话,到一半才像想起来一样看他一眼:“席子瑜说你放假了,你们每个月都会放假吗?” “一周两天,月底四天。” 洛辞宁顿了一下:“法定节假日也是放假的。” 他觉得自己该和大小姐科普一下法定节假日的概念,但想想又咽回去了,这大概会让她的心情不太愉快。 “我也想放假,可女管家说我每天都在放假。”席以薇说:“我有的时候不想上那么多课,如果老师有天集体生病了就好了。” “为什么?” 洛辞宁有点儿没想到:“可你不是很喜欢上课的时候吗?” 她好像所有的课都很认真。 几乎是所有的家庭教师都肯定了她的优秀。 “但是我也有想和小月亮玩的时候,比如说这首曲子没练好的时候,我就不想上钢琴课。”席以薇单手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她终于停下踢桌子了,但还是下意识的摇晃着小腿:“还有上一次,我没预习国文老师布置的作业,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他。” 她这个样子真可爱。 简直像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洛辞宁发觉自己出了神,他定了定,收回了视线,垂眸只盯着眼前很小一块地方。 但席以薇根本没在意这些。 她现在说得很起劲,一时半会注意不到其他。 “我原来一直不太喜欢我的书法老师,他给我的感觉……” 大小姐小小的皱了皱鼻尖,她下意识抬高下颚的时候,就会同时晃动手臂,看起来像是歪了歪脑袋,有点儿可爱:“不太好。有点像爸爸,但是爸爸比他可怕多了,他还总喜欢揉我的脑袋——他明明知道我很讨厌这样,但他还是这么做——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我跟爸爸说过了这件事,但他还是没换掉我的书法老师。” 席以薇说:“我觉得他很不称职,只是让我自己不停地练习不停地练习,其他什么都不管,和爸爸说了也没用,就好像他只是想把我送过去待几个小时一样——我上次还看见那个男人一边开视频会议一边给我上课。” 大小姐简直要气炸了。 这简直是非一般的不尊重她。 不过下一次课她席以薇就原谅他了,为表歉意—— 反正那个男人是这么说的,带她去雪山滑雪了,然后在酒店的时候还点了芝士火锅,还有女管家他们绝对禁止她吃的海鲜。 一开始男人不知道她过敏。 后来知道了想撤下去,席以薇拒绝了他。 她打电话叫客房服务送来了过敏药,然后硬是顶着过敏干掉了半只龙虾。 她做这些的时候男人在旁边笑了十分钟。 然后特别的神奇的在旁边也拆出来一包过敏药,开始和她抢吃的了。 席以薇特别诧异的问他既然也过敏为什么要点海鲜,男人特别理直气壮的说我和你的想法基本一样。 ……真不要脸。 不过在这之后她稍微有点原谅他了。 洛辞宁有点下意识的反感席以薇说的那个男人。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安静的听了下去。 “他其实人还挺好的——不过舟瑶和女管家都不喜欢他。” 席以薇说:“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总带着我做爸爸不让我做的事情。” 大小姐甚至小小的做了个鬼脸:“他们都说他是在带着我学坏,肯定别有用心,就是想借着这个讨好我——但我觉得他不是讨好我,他是真的只是单纯的带我去玩。” “就好像上次,他还带我去欧洲音乐节了。” 不过她没说的是声音太大了。 席以薇的心脏完全受不了,玩到一半就被迫回酒店了,男人看起来也有点紧张,虽然席以薇一直强调自己又不是纸捏的,但之后这样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带她去过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年席以薇进了两次医院。 洛辞宁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下意识的捏碎了手里攥着的小零件。 倒不是嫉妒—— 好吧,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他甚至面无表情地想,如果洛州还没死,那么他是不是也能带着大小姐这样天南地北的出去玩,那么现在席以薇兴高采烈的谈论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了? 第25章 特殊的礼物 席以薇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不如说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这个被打开了话匣子的小话痨,现在特别地兴奋, 有着说不完的话——尽管她自言自语的时候也可能是这个状态。 “他上次还和我去马场了, 但是特别地菜,还没有我骑得好, ” 大小姐有点儿得意, 但她又觉得太过得意了想要忍住,可怎么看都像是在笑:“不过也勉勉强强了……我觉得比我的马术教练是要强一点儿的。” 不过虽然大小姐最后赢了。 但下一次他就真带她去赌马的地方了。 席以薇疑心他是想找回场,不过她连着赌对了三次, 大小姐就很高兴的不和他计较了。 男人问她要支票还是要现金的时候,席以薇就很大方的表示全都送给他了, 就当是他陪她出来玩的小费。 虽然她这么说完之后, 男人面色古怪了一瞬间。 但不管怎么想, 席以薇肯定都是没有那个意思的,想多的话只能是自己太龌龊。 大小姐在这方面有着很非同常人的金钱观。 ——不如说她根本就没有金钱的概念, 节俭和铺张都是她不熟悉的词。 她想要的就绝对会买下来, 根本不会收敛和忍耐自己的欲.望, 她也完全没有钱是不够花的这个概念, 因为席青根本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时候。 但与此同时,她也根本没有太多想要的东西,席青把一切都帮她准备好了,还都是最好的——如果非说想要的,或许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一整天才是席以薇最想要的。 她真的是个很奇怪、又很矛盾的小姑娘。 大概因为这样,男人才愿意带着她玩儿, 单纯照顾小孩子也是件很累的事情。 西施犬在这个时候拽了一下她的裤脚,大概是想叫席以薇陪它玩,小姑娘这才停止了自己的喋喋不休。 但其实洛辞宁也没有太生气。 他一开始是有点嫉妒的,但后来忍不住想要更多的了解席以薇的欲.望占了上风,这才让他忍耐着听完了全部。 听完了之后,他倒是很冷静了。 单从席以薇的描述来听,男人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小侄女之类的来对待的。 席以薇也确实没什么亲人,更没有什么人会像这样带她出去玩,还和她之间没什么地位的悬殊——席青是绝无可能这么做的,哪怕是有一点儿危险,他都不肯放席以薇出去,何况是席以薇身体根本接受不了的娱乐活动。 所以大小姐才这么看重和自己的书法老师之间的友谊。 可他不觉得这么相处下去,最后还真的只会将她看成是侄女辈。 大小姐越长越高,也越来越好看。 她的美貌简直像是把出鞘的匕首,锋利又带着攻击性。 而且席以薇自己都不知道,她眼睛完全亮了起来,看着那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会不心软。 当然不会止他一个人发现了这颗小星星。 它只会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围着它打转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席青关不了她太久。 大概等大小姐完全长大了。 就连席青都不会忍心再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关在家里。 他只希望自己能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到那个时候,他还能站在她身边,他还能追逐着这颗小星星,妄图将她摘下来——同时毫不客气的驱赶一切窥伺她的人。 这听起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洛辞宁从没觉得自己做不到过。 如果他现在就退缩了,那么当初他也决不会妄图靠近大小姐身边。 他唯一担忧的,也有些惧怕的。 只是时间太不眷顾他。 或许还没等他强大到足矣摘下这颗小星星,她就已经长大了。 席以薇陪小月亮玩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说:“爸爸送了我一匹小马。” 洛辞宁慢了一拍回答她:“……然后呢?” “爸爸问我要叫什么,我很生气,就很随便的说叫pocky好了,然后它就真的叫pocky了。”席以薇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衬着她细瓷一样的脸颊,当真的惹人怜惜:“pocky撒娇起来也特别可爱,还会舔我的手,眼睛也好漂亮好漂亮……我有点儿后悔,不应该这么随便给它取名字的,它值得更好的。” 大小姐对宠物的时候总是很温柔。 就连提到小马的时候,她的语气也是很温柔的。 洛辞宁点了点头,也没有劝她,只是说:“你想给他换一个吗?” “我不会给pocky换名字的。” 席以薇说:“如果那样就更糟糕了,好像随便我的心意就能将pocky的名字换来换去,这样对它很不礼貌的。” 她对人也没有礼貌过几次。 现在反而对马居然要强调起礼貌了。 洛辞宁总疑心那只西施犬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 提到“pocky”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感觉西施犬的小眼睛里有恶意的光,还会使劲的去扯席以薇的裤脚,好像不让她接着说一样。 “你乖一点!” 席以薇呵斥它:“再这样我把你关到门外去了!” 西施犬这才蔫蔫的跪坐下来。 靠着席以薇的脚背,小声的呜呜叫。 席以薇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一点儿,她好像又不大高兴了,但又不完全不高兴,只是提不起劲来一样:“之前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他们都赶出去了,把爸爸也赶出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但好在洛辞宁是听得清的。 然后席青完全不介意自己被赶出去的事情。 他站在楼下,声音还是很温柔的威胁席以薇:“再不开门爸爸就爬上去了,薇薇?” 席以薇终于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了。 楼下不止还有席青。 席以薇放心了,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其实是个多么要面子的人。 有人在的情况下,席青肯定不会做这么掉身价又神经病的事情——他要是想进来,完全可以暴.力.开.锁。 只不过这样席以薇就会更生气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她冷着脸说:“我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薇薇。” 席青说:“你是我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我唯一的宝贝女儿。” 席以薇不想理他。 可过了半分钟后,她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去,朝着楼下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想控制我!” 她越说越生气:“你永远把我当成小孩子来对待,你简直是个独.裁者!” 席青只是望着她。 他的眼神好像又说不尽的悲伤。 如果拿生命做代价而言,那么他宁可自己去死,也要让席以薇快快乐乐的活着。 可他更希望席以薇能活着。 哪怕她恨死了自己。 “如果妈妈还在……” 她有点儿哽咽了,但努力的还是摆出一张冷淡的脸来:“如果妈妈还在,她知道你做的事情,肯定会和你离婚,然后带我走的!” 席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薇薇,你把门开开,我们单独聊聊好不好?” “不好!” 大小姐几乎是尖声说:“我讨厌你!出去!” 然后她就特别震惊的看着她一向很要面子的爸爸来了一个徒手攀岩。 他三两下翻过栏杆,看起来很轻的落在她面前。 席以薇的爸爸滤镜还没摘下来。 以至于她是真的觉得好帅,有快三秒钟忘记了自己现在应该生气。 反正最后她还是被迫和席青单独聊聊了。 关于过程,大小姐一点儿也不想再次提起,她觉得很丢人。 事情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心情总算好起来了的席以薇又收到爸爸的礼物,还是徐侑代替转达的——一只让她命名的小马驹,与此同时还有附带的马术俱乐部。 反正席青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手笔大,也不觉得拿这个哄女儿算不算浪费。 然后席以薇的心情就又变得糟糕了起来。 就当她以为席青终于改变了,终于愿意听她的意愿了的时候。 她的爸爸,用一个出手不凡的礼物,又一次的提醒了她——他根本还是拿她当收到礼物就不生气的小孩子来对待了。 这简直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辞宁还只听到她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把爸爸也赶出去,结果下面就没有下文了。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大小姐的表情。 这还是头一回难得的如此难过。 她好像真的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莫得感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偏见 席以薇伤心起来也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大小姐也总是乐意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来, 但唯独伤心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她有点茫然,似乎在确定自己是不是该难过, 长长的眼睫毛很温柔的垂下来, 配合上那双过于透的眸子,乖得要命。 她简直像是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幼鹿, 令人情不自禁的想摸摸她的头。 席以薇就这么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洛辞宁甚至发现她微微的皱起了鼻尖, 没什么血色的唇也抿着。 可就在几乎要开始怀疑,她会在这里哭出来的时候,席以薇却突然说话了。 “下一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pocky。” 席以薇抬起眼睫来, 浅褐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就在那一瞬间, 那个刚刚还看起来伤心的要命的小姑娘, 又变成了那个令人不敢直视的大小姐了。 她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怜了—— 只是在洛辞宁的滤镜里, 他突然很想去抱抱她。 如果大小姐已经习惯了这种事,那该有多么的令人悲伤。 正因为她是席以薇, 所以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才显得那么可怜, 明明她是个多么不得了的大小姐, 几乎拥有一切,却还是得习惯悲伤。 可洛辞宁到底也没这么做。 一半是不能。 另外一半是他这么做了,席以薇多半只会觉得他是个傻瓜。 大小姐才不会需要廉价的同情呢。 谈起了自己的新宠物,席以薇又有点好奇地问他:“你会骑马吗?” 洛辞宁迟疑一会儿,缓慢的摇了摇头。 “席子瑜不教你们这些的吗?” 席以薇的注意力又转移回金属的轮船模型上去了,她好像找到了新的玩法, 拉着小绳将船帆一升一降,来来回回也不觉得无聊:“我觉得还是很有用处的。” 仅仅对她来说有用处。 这种兴趣爱好,他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 席家对他们的待遇其实还算是优渥,毕竟有着旁系的几位小少爷在里面共同学习,只要他们不愿意的话,有些教学其实完全可以避免。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又不是真的在养贵族小少爷,不可能一一教全。 何况是这种根本用不到的技能。 席以薇也反应过来了。 她看着席子瑜的脸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想何不食肉糜?” 席以薇居高临下的批判他,但她这样也不太讨人厌——毕竟现在大小姐笑起来的时候简直甜的不得了,连那双过于透的眸子都像是澄澈的蜜糖:“不过我说的可不是这件事,你的学校里应该是会开马术课的。” 她要是愿意多笑笑,哪怕冲着这张脸,也没人忍心说大小姐脾气坏。 “不只是马术还有击剑滑雪西洋棋,虽然都是选修,不过你也可以了解一下,我觉得都还蛮有意思的。”席以薇说:“而且你们的校服也很有意思,全都是我喜欢的风格。” 洛辞宁僵硬了一会儿。 他终于明白席以薇喜欢什么风格了。 也不是以偏概全,只是姑且来说,他们的校服一般……没有那么明显的男女划分…… 这个小话痨喋喋不休的讲了好久的话。 虽然洛辞宁听不腻,他应该能这样听到天荒地老,但是席以薇自己却有点不耐烦了,她质问他:“你不会讲话的吗?”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说话,而洛辞宁只是点了点头。 这让突然反应过来的席以薇不太高兴了。 虽然她挺喜欢讲话的。 但是这么一来,地位就完全颠倒过来了,她才是那个等着人汇报的大小姐吧。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也是洛辞宁很喜欢她的地方,无论高不高兴,生不生气,大小姐的话里总是那么带着生机勃勃的活力。 尽管她一直被关在家里不能出去。 但她太有生命力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颜色,生命的火焰都是在炽烈的燃烧着,好像永远也不会熄灭。 “……和以前一样。” “怎么会和以前一样?” 席以薇匪夷所思,她甚至微微睁大了眼睛。 大概又不好意思表达出自己的惊讶,半天才哼了一声:“你可真是个怪人 。” 都已经从席家出去了。 现在也在新的学校里读书,怎么可能还会和以前一样? 就从教学的东西来说,那就是天差地别。 如果换了大小姐,她大概可以持续不断的说上两个小时都不带停的。 “我真的觉得和以前一样。”洛辞宁说,他换了种说法:“对我来说,在哪里都没有什么不同。” 席以薇有点儿不高兴了。 她放下了摆弄轮船模型的手。 大小姐大概是觉得他在敷衍她——但他真的没有。 “我感觉不到这些,我对这些的感受比正常人大概要迟钝很多。” 洛辞宁说的是实话,“每天,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同,除了时间流逝以外,感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席以薇狐疑的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洛辞宁看起来太真诚了。 以至于她判断了很久还是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你大概是不愿意去关注这些,”席以薇说,“就像我一样,原来我只关注爸爸的时候,就什么也察觉不到,根本不会去想旁边的人和事。” 她说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 完全是下意识说出的这些话,可却令自己都有些不高兴了——她还是个只要爸爸的小姑娘的时候,就一点也不难过,也决不会和席青发生矛盾。 闹成现在这个局面,到底是因为她长大了,才迫切的需要更广大的天地,还是因为席青的保护/欲实在是强烈的有些吓人了呢? 或许两者都有。 大小姐有的时候想。 她其实两个都想要。 她又想要自由,又想要爸爸,可偏偏就是爸爸不肯给她自由,才令她这么难受。 或许等她再长大一些—— 她很自欺欺人的想,或许等她长大到爸爸都没法忽略这个事实的时候,席青就会转变他的想法。到那个时候,她就无需再和爸爸吵架了。 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爸爸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全世界。 洛辞宁点了点头:“是……我确实察觉不到其他事。” 他的话短暂的将席以薇拉回了现实。 她很好奇的看着他:“那你到底是在专注什么?” 专注要怎么才能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的往上爬,他迫切的要在这颗小星星彻底大放光芒之前,把她摘下来,护在手心里。 和原来的想法不同的是,他越靠近席以薇,越相处得久,他的想法就变化的越快。 他原来只想摘下这颗小星星。 现在却希望这颗小星星能永远这么明亮的挂在天上。 他希望她永远都这么有活力,生机勃勃的,有着说不完话,会自己都没察觉的甜甜的笑——会发脾气也好,和人吵架也好,他都觉得可爱。 总之,他希望这座小火山永不熄灭。 他也很喜欢听大小姐说话。 除了三句话不离爸爸的时候,她的话那么有意思,洋溢着充沛的自我论述和情感在里面,这都是因为大小姐很乐意表达自己的情绪,很少有遮掩——或者说能够遮掩住的时候。 越靠近她,就越能感到那充沛的、旺盛的情感。 诚然她身体不好。 她看上去也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但洛辞宁觉得,她是最能给他“活着”这种感觉的人。 这是他没有的。 如果如愿以偿,给林倩报完了仇,洛辞宁甚至没有任何理由支撑着自己活下去——他在还没有来席家之前,曾经彻底的将自己自闭一次。 丝毫察觉不到外界的风吹草动。 但这样的生活,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在这之后,他就碰到了大小姐。 那个了不起的小姑娘,像是颗耀眼的星星。 多亏了这颗星星,他才有了更多的目标,至少在达成这个心愿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死的。 洛辞宁回答她:“我在想,怎么才能变得更……厉害。” 席以薇没想到这样的回答。 不如说,她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回答的如此诚实。 席以薇说自己很讨厌功利性强的人——他知道了居然还敢这么直接。 但如果他是自己人的话。 那么大小姐的看法一下就不一样了。 “我虽然不讨厌上进的人,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需要考虑这些。” 席以薇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虽然不似小时候那么雌雄莫辨的美貌了,但脸上的稚气其实还未全部消退,尽管他看起来冷淡又没什么表情,可依旧还是个放在席子瑜眼里都算是个孩子的年龄。 席以薇难得劝诫了一次人:“你想的未免也太早了。” 她这个时候,倒是没想起来。 自己有多么不希望别人将她看成小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晓洁在学习. 5瓶;烟笼寒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误区 洛辞宁根本没想到席以薇居然会这么说, 更没想到这个任性的小狮子也有劝人的时候。 “你想的未免也太早了,”席以薇说:“无论是现阶段还是再远一点儿的时间, 想这些只会让你更加烦恼, 而且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你觉得很早吗?” 洛辞宁反问她。 他倒不是不高兴,而是想引她多说几句话。 洛辞宁想听听看席以薇的看法, 尤其是大小姐难得这么善意的劝诫别人的时候。 席以薇诘问他:“那么你觉得徐侑那样好吗?” 她好像把洛辞宁的反应当成了一种挑衅, 语速也越来越快,席以薇总是很乐意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但是她其实不太经常像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早也说过了,一来是没人愿意听, 二来是没人敢听。 这回总算碰到一个既愿意听,还不要命的敢听的, 大小姐就更不会停下来了。 洛辞宁拿不准她的想法。 只是说:“至少他现在还不错。” 洛州都死了。 徐侑还活的好好地。 这不就是最有利的证明吗? 席以薇:“可是爸爸都在可惜他没能深造完学业。” 大小姐难得叹了口气。 她抱起了围着她不停打转的小狗。 “你们每个人都想成为爸爸那样, 都觉得爸爸那样很了不起——虽然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爸爸现在自己都不想成为自己了, 不然他也犯不着折腾。” 大小姐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坦率的望着他:“我也不明白,明明有更光明的未来, 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去呢?现在想走捷径, 总有一天会为这些付出代价的。” 她确实是在真心实意的劝他。 洛辞宁早就发现了, 大小姐那点儿难得可贵的天真, 令她有时候会短暂偏离所培养出的糟糕的三观。 “虽然从我的角度出发,我并不讨厌席子瑜,也承认他是个好人,但他的善意也是有限的,有些事情是他绝对不会提醒你的。” 席以薇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她好像要离开了:“他也不会圣母到去考虑你的未来, 所以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 “如果你自己都拿自己当消耗品看待了,就更没人把你当人了。” 她其实不是没有劝过别人。 但是很少有人听得进去劝,人钻牛角尖的时候,除了自己想清楚,别人怎么说都没有用——而且也很少有人愿意认真的听她说完话。 久而久之,这种话席以薇就越来越不喜欢和人说了。 “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席以薇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指的是那个金属的轮船模型。 看起来,好像如果他敢说不可以,下场一定会很惨。 洛辞宁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最后他笑了起来。 “当然可以。” 洛辞宁看着她:“但是明天可以吗,我做一个新的给你,比这个更漂亮好吗?” 就当是,为了大小姐的这番话。 尽管她可能是想起了什么,才和他说这些,但她确实是善意的,也确实从来都没有人会和他说这些话,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就算林倩还活着,也不会和他说这些话。 那是个很没有自己意见的女人,她习惯了按照别人的命令来生活。 他到现在能回想起来关于林倩的,大概就只剩下了给她报仇,和她亲他抱他的时候的温柔。 她其实不是个太合格的母亲。 因为洛州打他的时候,按着他的头往墙上撞的时候,她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只会在事后抱着他给他抹药,她甚至一句话都不敢劝。 连一点儿哭声都不敢略略大声,生怕惹恼了洛州。 洛辞宁很爱她,爱她的同时却又有些……意难平。 哪怕她稍微坚强一点点,强硬一点点,最后也不会弄成那个样子。 想起这些,多少让他倏忽感到落寞。 就算是洛辞宁,也不是彻底没有感情的冰块。 席以薇:“是你做的吗?” 她看起来很惊讶:“我就说为什么我的房间里没有。” 席以薇这回倒是笑了起来。 她略带着一点儿骄矜的接受了洛辞宁的讨好。 “……小姐会觉得不高兴吗?”洛辞宁突然说:“如果我按照“光明的未来”走,小姐会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席以薇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其实只是随便提提的,也不是真心想劝他,只是恰好说到这件事了,她就说出自己的观点来——观点可能是不含恶意的,但是她还没有那么好心,会去关心洛辞宁的未来。 但他愿意思考这个问题,多少也让席以薇稍微有点儿不太一样。 虽然不至于高兴,但肯定比刚刚的心情要好。 “如果那样,我就没法完成和小姐的约定了。” 他好像很郑重其事的,在很认真的回答这件事,甚至于纤长的眼睫毛垂下来的时候,席以薇还能感觉到很真挚的歉意——虽然她也没法判断是不是有刻意的成分在里面。 ……其实席以薇都快忘记了这件事。 约定是什么来着? 她早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大概洛辞宁煞费苦心以为做出的约定,在席以薇这里,不过是将他划进了“自己人”这个范围里。 就算这样,她心目里他还没有舟瑶十分之一重要。 她愿意来找他玩,愿意和他说话,并不是看中他的表现——说白了,大小姐还能蹲下去和那只名为小月亮的西施犬说两个小时的话呢。 她只是单纯的无聊罢了。 而且,洛辞宁是她的同龄人,这会让她觉得更亲近。 她确实没有和多少同龄人接触。 再然后,在大小姐看来,他是可控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不会和别人多话什么。换了她的书法老师,她当然也很喜欢和他聊天,但有些话她也是不能说的。 男人也不会愿意听小姑娘的胡说八道半天。 那么他是多么棒的一个树洞。 这个树洞还很符合她的审美,甚至可以发展成她的玩伴。 这就是大小姐的“另眼相待”的真相。 现在发现他好像真的很在乎这个,倒让席以薇有点儿不自在了。 “我不在乎这个。” 席以薇说的是真话:“如果有人有机会能够离开这个屋子的话,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呢?我都不喜欢它,怎么会有人喜欢它——” “如果你可以一直留在学校里,我可以允许你不回来。” 两人的判断大概是存在误区的。 滤镜也让洛辞宁此刻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席以薇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甚至也不是出于好意的,但她现在在洛辞宁眼里真像是个长着小翅膀的安琪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周期末考试,我只能抽着空写QAQ 第28章 争吵 “早上好, 薇薇。” 席青是难得有天,能留下来吃早饭的。 舟瑶主动上前帮他拉开了椅子, 席青冲她点了点头。 席以薇看起来不大高兴, 她用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也不去看自己的爸爸, 小月亮趴在她的膝盖上, 呜呜的叫她,大概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薇薇?” 席青放缓了声音,他面对席以薇一向很有耐心:“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听见了他的声音, 就连小月亮也不敢叫了。 其实,虽然西施犬算是席以薇和爸爸共同的宠物, 但小月亮会怕席青, 席以薇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这方面, 动物识别危险的能力大概总是要比人强些的。 “……没有。”席以薇面无表情的拉下报纸来。 她摆着一张我很生气的脸。 但是却和席青说她并没有生气。 “要怎么你才能原谅我呢,薇薇?” 席青温柔地看着她, 但席以薇一点也不领情。 她看了看她坐在主座的爸爸, 然后倏忽站了起来, 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就是不肯和爸爸坐在一块。 “小姐?”舟瑶端着她的早餐过来,看见她坐远了还愣了一下。 “你也坐下吧,阿瑶。” 席青说:“这些事情不该你来做的。” 舟瑶有点儿受宠若惊,她摆了摆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应该照顾小姐的。” “我不用你照顾。”席以薇说。 她硬邦邦的丢下来一句话来,但随后就发觉语气不太对, 可大小姐是不会撤回自己的话的,只好抿着唇不讲话了。 后来见舟瑶有些紧张,又解释道:“我是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是让你保护小姐的安全,又不是让你当她的保姆。” 席青说:“有些事情你别惯着她。” “所以现在又是我的错了?” 席以薇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她用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瞪着席青,秀气的眉毛也蹙了起来:“我有让你找人照顾我吗?” 舟瑶:“……” 她赶紧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人家俩父女吵架,她夹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只会两面不讨好,回头小姐和先生回想起来,还该不痛快呢。 难怪女管家推说自己有事先出去了,八成是知道大小姐今早的火气。 “薇薇……” 几乎是舟瑶一出去。 席青的语气就更软了下来。 席以薇一向知道自己爸爸,他其实在外人面前还挺要脸的。 除了对她的时候。 从小到大,席青给她认过无数次真错假错了,抛去糟糕的保护.欲,他其实很有傻爸爸的风格,也愿意抛下工作来照顾她。 “我有让你找人来照顾我吗?” 席以薇说:“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我倒想你把他们都赶走——不要找这么多人来监视我!” 席青:“这是监视吗?” 他笑了起来:“你见过监视吗薇薇?” 席以薇更生气的瞪着他。 她的小脸有点儿发白,在日光下像是半透明的琼脂,微卷的头发不大敷贴的搭在脸颊两侧,看起来像是只愤怒的小狮子。 “我没见过——但我见过那间监控室,如果这个都不叫监视,那我不知道什么才叫监视了!”席以薇:“爸爸,我现在希望你少爱我一点!你的爱让我很难受了!” 大概是席青的笑彻底激怒了她。 让她短暂的有些口不择言。 席以薇性格中激烈的那一面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出来。 席青:“……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薇薇。” 从来没有从女儿口中得到这么糟糕的评价,就连席青的脸色也不由得有些泛青。 如果是别人敢和他这么说话,一定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可是这么和他说话的人是席以薇——别说生气了,他根本什么都不敢做。 席以薇甚至站了起来。 她都忘记了小月亮还趴在她的膝盖上,西施犬呜呜的叫了两声,跳下来跑到外面的花园里去了,就连它都不想待在□□味这么浓的客厅里。 “你根本就是个控制狂,什么事情都要抓在手里。” “一旦有事情超出你的掌握,你就会变得特别特别特别的生气、暴躁、易怒。” 这一点,其实父女俩是一个样的。 席以薇说:“可我不是你抓在手里的棋子,我是你的女儿——你不应该这么对我。” “你的爱让我太痛苦了爸爸!” 席以薇的声音细细地、充满了愤怒。 席青还是头一次觉得如此刺耳。 他一向是哪怕宝贝女儿生气骂人都觉得无比可爱的傻爸爸橘子,这还是第一次觉得席以薇的声音过于刺耳了。 “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的话呢?” 他很艰难的才忍耐住。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席青来说,他处于上位太久了,也太久没有这么被指着鼻子骂还要忍气吞声的时候了。 “你应该听我的话的薇薇,而不是这样指责我。我是你的父亲,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母亲走后,一直是我在照顾你,难道我希望让你痛苦吗?” 席青深吸了一口气。 他头一次用这么深沉的眼神注视着席以薇。 “可你一旦离开我的视线,你就要去做很多危险的事情!”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考虑过爸爸的想法吗?你有想到爸爸会担心你吗?” 席青甚至有些哽咽了。 倒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想起了席以薇当初进重症监护室的时候。 他站在外面,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求神拜佛,祈祷席以薇能好起来。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呢薇薇?” 席青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他轻声说:“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才导致你现在这么任性,谁的话也不听。” “所以现在又变成都是我的错了!” 席以薇彻底被激怒了。 她的声音细细地,但像是喷发的熔浆。 “所以都变成了是我任性吗?” “你不希望让我痛苦,你说你爱我,可你做的事情却让我很痛苦——我觉得我所有的痛苦的来源都是因为你,爸爸。” 席青不说话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席青在不住的转动手腕上的佛珠,他想让自己尽快的冷静下来。席青不想发火,尤其是在席以薇面前,他希望自己永远是个温柔平和的父亲。 而且他也不是个很容易被激怒的人。 但是席以薇的话无异于在他心口里捅刀子,这让他刚刚也有些口不择言。 “我们都冷静一点好不好,薇薇?” 席青主动说。 他看了眼还在生气的席以薇。 她脸颊鼓鼓的,更像是只发怒的小狮子了。 “爸爸不想和你吵架……” 席青说:“爸爸很害怕失去你,所以可能做的过火了……这一点我们都需要改进,好不好?现在不要生气了薇薇,你生气的时候爸爸很害怕。” 他的话让席以薇的眼眶有点泛红。 席青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很害怕席以薇生气。 因为他不确定席以薇会不会气着气着就晕倒过去了——生气对她糟糕的身体来说,都是一种很大的负担。 尽可能的,席青决不会和她吵架。 如果不是今天席以薇的话这么过激,他根本不会和她争执起来。 “……我知道。”小姑娘闷闷的说。 她总算坐了下去。 席以薇伸出手掌,将自己都快透明的小脸埋在里面,她的鼻尖小小的抽了一下——席以薇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哭出来,所以她绝对不要抬起头来看席青。 她也后悔了。 很后悔很后悔。 她不该这么说爸爸的。 伤害席青的时候,也会让她很痛苦。 第29章 小朋友 封正其实很意外会接到席以薇的电话。 尤其是小姑娘在电话的那头瓮声瓮气的问他, 可不可以过来他这里的时候,就更意外了。 席以薇的语气从来这么低沉过。 她一向是个很了不起的小姑娘, 很有大小姐脾气。 “和你爸爸吵架了吗?” 封正问她:“我现在在马场, 你想过来吗?” 站在封正旁边的红衣女人有点儿不大高兴的问他:“这是谁呀?” 她看起来虽然不太高兴,可声音却很温柔, 尤其是在封正背对着她的时候, 等封正转过来的时候,她的神情就只剩下好奇了。 红衣的女人其实看起来并不太年轻,至少离少女时期很遥远了。 但她身上还是有种罕见的少女的气质, 这使她看起来平白多了几分天真。 封正按着电话,他转过头来告诉红衣的女人:“……一个小朋友。” 他其实不太想和林曼曼解释这件事。 但既然是他把人约出来的, 也不好这么置之不理。 他顿了一下, 又歉意的说:“我待会再告诉你好吗?” 无论从哪里, 都看起来是翩翩有礼的绅士模样,决计看不出他的敷衍。 林曼曼下意识的扯起了笑脸。 她本来想说话的。 又觉得不太合适, 只含蓄的点了点头, 笑着看着他。 坦白说, 她表现的过于少女了。 可就算这样也没法忽略她的年龄, 反而更加突兀。 封正是决不会提醒她这件事的——比起进退有度的绅士,他其实更像是个幸灾乐祸的混蛋。 “我在马场,你想不想过来,”封正又提了一次。 他还补充道:“我可以让人把你的pocky也接过来,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它。” 电话那边的大小姐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好像在生气。 封正直觉她在生气。 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证明大小姐的房间里养了一头河马, 才会发出那样的呼吸声。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和爸爸吵架。” 席以薇突然说,她的鼻尖情不自禁的小小的抽了一下,声音也有些含糊的颤音:“我和爸爸的关系很好——非常、非常非常的好。” “你确定要在电话里和我说这个吗?”封正说:“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让人去接你,认得路吗?” 席以薇一声不吭了。 她死死地抿住嘴唇,几乎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 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和爸爸吵架,更不愿意让人觉得她和爸爸关系不好,这让她感到丢脸。但与此同时,她也明白自己现在和爸爸之间的矛盾。 她更清楚封正是绝对知道这件事的,甚至有可能她来封正这里都是爸爸默许的。 可不管怎么说,他不提这件事。 还是让席以薇感到小小的松了口气。 他是爸爸的朋友,亦或是合作伙伴,也算是她的半个朋友,和书法老师——尽管他确实没有教她什么,他是个很糟糕的老师。 可除了封正这里,席以薇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好。 倒不是无处可去。 而是到哪儿去席青不会担心。 虽然去找封正,爸爸还是会担心。 但也比她无头苍蝇的乱窜好。 生气归生气,席以薇还是不想让爸爸真的着急上火。 僵持了半天,席以薇才溢出来一句小小的,和蚊子哼哼似的道谢来:“……谢谢你。” 这么不情不愿的样子。 大小姐果然连道谢都很吝啬。 封正哼笑了一声。 虽然席以薇不情不愿,但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不如说,就是因为席以薇不情不愿,他的心情才变得很好。 席以薇飞快地挂掉了电话,好像怕他说些什么似的。 封正看了一眼时间,确定她会在那匹小马接来之后抵达。就算在这之前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一点也不怕席以薇耍大小姐脾气。 林曼曼直到他打完了电话,才细声细气。 用一种,装作的毫不在意的语气刻意的问道:“封大少爷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小朋友呀?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 很少有人会这么称呼封正了,他听完还顿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这是我教书法的那个小姑娘,她爸爸是我认识的人。” 封正笑了一下,越是不爱笑的人,笑起来就好看,就连林曼曼都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笑了:“我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子……这个小朋友其实也挺闹的,但她不喜欢粘着人,还不喜欢你命令她。” 是个很特别的小孩子。 很有主意,又不肯让别人把她当成孩子来对待,总想当个大人,但又完全没有长大。 林曼曼也看着他笑了起来:“是吗,小孩子总是这样的。” 她补充道:“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才需要大人来教,你说是吗?” 封正没接她的话。 林曼曼倒是有些特意讨好他了:“我觉得你应该会是个好老师,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封正看了她一眼。 他虽在看她,但眼里却没有她,可神情还是很温和的——简直像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反问:“你呢,你喜不喜欢小孩子?” 林曼曼拿不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眼角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颅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小孩子都很可爱。” 她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倒是做足了少女般的娇羞。 林曼曼同他家世其实不大相配。 但这种事总是低娶高嫁的,算在一个圈子里就差不多了。 他的母亲也很满意林曼曼,这也是封正今天约她出来的原因,他对她实在是没什么感觉,同这位林家的大小姐聊天,还不如去哄小朋友玩。 相比之下,席以薇有意思多了。 但林曼曼应该不会这么想。 他是她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结婚对象了,如果和他结婚了,也能很有效的解林家如今的燃眉之急。 所以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林曼曼着实是位大美人。 就算她不再年轻了,喜欢她的人也有很多。 只是愿意娶她的很少,愿意接手林家这堆烂摊子的人就更少了。 他对她现在的模样有点儿可怜。 也仅仅是有点儿而已。 封正大多数时候,都是个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混蛋。 如果他真喜欢上了对方,那他倒是可以改换一张人皮,做足了绅士模样,可现如今,他对这位大美人着实没什么感觉,就只好接着做混蛋了。 于是,封正只是笑了笑,没有去接她的话。 林曼曼有些着急。 她不是察觉不到对方对自己的心不在焉。 她一向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再有自信了——封正确实没看上她,林曼曼咬着牙想道。 可她实在也做不出别的来了。 对男人来说,这样一个大美人稍加暗示就已经能让他们顺水推舟了,根本无需做多余的举动,可封正看她却和看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现如今再让她做些其他的手段来。 林曼曼确实不会,她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他们就这么不紧不热、尴尬的处着,林曼曼试图找话题,可封正根本不接她的话,她气恼也没办法,更不敢一走了之。 换了早年,林曼曼早就气的摔门离去了。 她根本不缺追求者。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是林家有求于人,上赶着巴着人家,她一点也不敢走。 就算封正真是个混蛋,她也得忍着。 可现在,他仅仅是晾着她而已。 虽然很气恼,但林曼曼还是可以忍耐下去的。 直到车终于到了。 先下来一个年轻男人,模样很俊。 他毕恭毕敬的拉开车门,请车里的人下来。 紧接着,是站成了两排的保镖。 林曼曼还很少看见这么训练有素的保镖,尤其是气质隔着远远地看都不太一般,看起来封正的小朋友真不是一般人。 好大的架势。 林曼曼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封正的这个小朋友,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一般人。 林曼曼几乎已经可以脑补出来一个肆意妄为、刁蛮任性的熊孩子二代的形象出来了。 封正说是他认识的人的女儿。 但林曼曼觉得应该和封正也有点关系,要不然就是封家的社交网,不然为什么封正这么上心,还特意把小孩子养的马都先接过来,接电话的时候态度也很温柔了。 结果一下车,居然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皮肤很白,戴着红色的贝雷帽,手微微压着点帽子,额前的刘海儿微卷,白上衣红半身裙,肩膀上还搭着小西装外套。 整块儿来看,简直是个标志的洋娃娃。 还是那种,一看就身价不菲、高不可攀的洋娃娃。 她看起来很不耐烦,年轻男人低声和她说了什么,她也完全没有在听。 目光转到封正这边的时候突然亮了一下。 林曼曼看向封正。 他笑了一下,和刚刚和她说话的时候笑容明显不一样,真实了很多。 封正甚至撇下了她,快走了两步,亲自去迎接自己这个认识的人的女儿,他所谓的小朋友。 而那个标致的洋娃娃,则是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算是很倨傲又矜持的打了招呼。 小朋友。 林曼曼冷笑了一下,哪有这么大了的小朋友。 她一开始还真当封正说的小朋友是个小孩子,没想到这个小孩子都快有她肩膀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还有~ 不过我写的很慢,明天再看也一样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莫得感情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关于封正 席子瑜毕恭毕敬的拉开车门, 请席以薇下车。 在这期间,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目光一直定格在脚下的地上。 小姐和先生之前又吵架了, 闹得很不痛快,大小姐尖着声骂先生是个混蛋是个控制狂, 他们都听见了, 可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或干脆是个聋子。 这种丢人的家事,无论是谁都不乐意被外人听见的, 席子瑜更是想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先生是个好人。 他算是个孤儿,从小被席家收养, 如果不是先生大发慈悲, 他绝活不到这么大, 更不知道在哪儿个犄角疙瘩里待着。 席子瑜能这么风风光光的活着,都是托了席青的福气。 他是感恩席青才愿意留下来的。 不然以他的性情, 他绝不愿意趟进这趟浑水里。 席青也早说了, 他可以走, 如果他想要做个正常人, 先生根本不会阻止他。 席子瑜是心甘情愿的留下来的。 席青也念他的知恩图报,旁的事绝不叫他去做。 只让他去照顾教管那些和他身世差不多的孩子和旁系的几个小少爷。 是个清闲的不得了的工作。 还顺便满足了他无处释放的怜弱欲。 等小姐稍微长大了一点,他就连这些也无需了,席子瑜的职责就完全变成了保护小姐,在小姐出去的时候,时刻注意她的安全。 席子瑜知道, 先生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的好人,是个良心还没烂透的人,才肯这么对他青眼有加。 就算为了先生的这份情谊,席子瑜这辈子也希望能做个好人。 可就算是他,这个时候也只能保持沉默。 他觉得先生做得不对,不能这么对待小姐,更不能把她放在满是摄像头的房子里监控她,这对比任何人都喜欢自由的小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这也是他和舟瑶不和的原因。 明明小姐这么喜欢舟瑶,一口一个爱丽甜蜜蜜的叫她,让席子瑜都有些嫉妒了。 可舟瑶是怎么做的呢,她对先生的话完全不打折扣,事无巨细的监视小姐的生活,然后日日提交报告给先生。 那些报告让他看了都觉得小姐没有一点儿自由。 简直像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狮子。 女管家算是和他一头的,她也对先生的做法稍有微词。 不过和他比起来,女管家的态度就比较暧昧了,她总是说小姐的身体不太好,先生这么做情有可原,但实际上,席子瑜真的看不太出来席以薇的身体不好。 她表现的太像是一个健康人了。 爬山攀岩滑雪骑马,小姐热爱一切户外运动并且乐此不疲,她活泼的简直像是正午时分的太阳,而她高兴的时候、不生气的时候,也很像是明亮的小太阳。 就算她看起来是个漂亮的瓷娃娃,透明的快融化在日光里了,也不会让人多想什么。 反而是先生控制她的外出之后,小姐的脾气才一日复一日的糟糕,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小姐原先没有这么难相处的。 可近来,她简直是座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小火山。 席子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两边为难,他不能违背先生的命令,但也没法对小姐的遭遇视而不见。席以薇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叫他带她出来,去找封正。 如果换了是舟瑶的话,就算她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舟瑶也不会去。 席以薇很喜欢舟瑶。 但这种时候,她就很讨厌舟瑶了。 因为她知道,爱丽永远是向着爸爸的。 她虽然对她也很忠心耿耿,遇到危险肯定义无反顾挡在她的前面,可是如果席以薇和席青有分歧的话,舟瑶永远是忠于席青的。 席子瑜其实也不太放心封正,他觉得封正也不是什么风评很好的好人。 但是先生既然敢把小姐放在他那里,还美其名曰是老师,那么就证明封正是可信的。 至少席子瑜看过他们的相处模式。 封正倒像是小姐的舅舅之类的角色,总是不亦乐乎的带着小姐去世界各地乱晃,也没有其他人这么害怕或者谄媚她,因着这个,席以薇对他很有好感。 小姐的母亲那边的人,席青是从来也不让她去见的,更不让她有所接触。 大概是出于愧疚或是补偿心理,才让她待在七转八转也能有点关系的封正那里。 先生大概是放心的。 但席子瑜还是不放心。 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他就是有八条命都不够死的。 甚至都不要席青来整治他,席子瑜自己就能羞愧的切腹自尽了。 是以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和还在生气中的恶龙大小姐说话,但还是得硬着头皮顶上。 “小姐,您得答应我,必须有人跟着您。” 席子瑜内心是很崩溃的,他几乎能想象到这话说完之后席以薇会有什么反应了:“而且您就是杀了我,十二点之前,您也必须回去。” “……” 席以薇沉默了大概有两秒。 她摘下了心爱的帽子,然后砸在了席子瑜脸上。 席子瑜不由自主的肩膀都瑟缩了一下,他很想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但很可惜,他是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无论怎么样都很显眼。 席以薇的头发也有些乱了,不太敷贴的靠在苍白的脸颊两侧。 女管家想去给她整理,但看见她冷冰冰的眼神后,到底还是没敢下车。 “滚。”席以薇说。 席子瑜赶紧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挪开。 他根本不敢生气,毕恭毕敬的把帽子接着递了上去。 席以薇一眼都不瞧他。 她冷冰冰的扯回了帽子,对着所有人都是只有冷淡的侧脸。 封正亲自上来迎接她。 结果看见这一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你这真是封建人家的大小姐啊,这么对待保镖会招人恨的。”封正说。 “他不是保镖。” 席以薇回答的比席子瑜更快。 潜意思其实席子瑜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但并不妨碍席子瑜惊讶的看着她,大小姐显得很不耐烦:“……我知道了,我会在十二点前回去的。” ——太好了! 席子瑜都快喜极而泣了。 小姐没有逆反心理真是太好了。 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门禁时间倒是往后推了,可真不容易。” “闭嘴。” 每次见面都要刺她这个。 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明明是这么明显的痛脚了,正常人都不会提。 他却还是总是这样,就好像故意想要激怒她一样。 席以薇其实不想接这种话,这会显得她很像是个幼稚的只会发脾气的小孩子。 席以薇睨了他一眼,她好像还是不太高兴:“……这是例外。” 看见封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大小姐本人几乎是恼怒的说:“不许提这个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听。” 封正对此的回复是,狠狠的揉了一把这只炸毛的小狮子的脑袋,并发觉手感非常的好。 他做这种事很顺手。 大概是他发现,就连席青也不会这么对他的宝贝女儿之后。 只不过席青是为了宝贝女儿的自尊心着想。 真这么做了,席以薇才不会生气。 在她那里,爸爸和全人类都不一样,爸爸是属于独一档的待遇。 封正这么做的原因。 主要是想要惹她生气。 他还蛮坏心眼的,想看这只骄傲的小狮子跳着脚炸毛,可惜这两年越来越少了。 席以薇的神情看起来很想用刀扎进他的手里。 但是在他说:“这是我的地盘”,提醒她还欠着人情之后,她就不情不愿的任由他这么做了,就是眼神冰冷的像是要杀人。 “我的头发都乱了!——你真是个坏蛋!” 席以薇瞥见了车窗倒影里的自己,她不高兴的叫了起来。 她的声音细细的,很有穿透力,但果真是烦的要命,是最讨人厌的那种小孩。 如果是刚刚还是个矜持又倨傲的贵族大小姐,现在简直就是个无理取闹、脾气又坏的小女孩儿。 封正倒是很喜欢看见她这个样子。 有心想多逗她说几句话:“你要不要去顺便换身衣服,现在这身可不能骑马。” “都是你——” 席以薇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她很想上去揍他,可是接受到的教育令她没有这么做,何况她现在还欠着人情,于是她就表现的更不高兴了。 她说:“我本来不打算骑马的,我来只想看pocky跑一跑,不过他还太小了,表现的不好我也不怪他。” 她说到一半,突然又回到了正题。 “可现在你害得我要去换衣服了!而且我说过,我讨厌别人碰我头!”席以薇一边钻回车里去一边恶狠狠威胁他:“你下次这样,我一定让你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女管家忙着给她重新整理头发。 她也不是很愉快,不冷不淡的看了一眼封正。 女管家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封正的,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也还是不喜欢。 她又不靠封正吃饭。 她当然可以讨厌这个男人。 封正笑了起来:“我本来就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你是知道的,我早上根本不会起这么早。” 席以薇懒得理他。 她专心盯着自己的头发。 这种抬杠的话,还是让这个混蛋自己自娱自乐去好了。 第31章 羞辱 林曼曼款款走过来, 她轻声细语的站在封正身后说:“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呀?” 封正现在心情很好。 他也很温和的回答了林曼曼的话:“小朋友不想出来, 她刚刚发型乱了, 在车里整理。” “——你觉得是谁的错!” 车里传来了女孩子细细地、满是愤怒的声音。 只有小孩子才喜欢这么掐尖了嗓子叫唤。 林曼曼不着痕迹的蹙起眉头,虽然还没真正的见到面, 但她不喜欢封正的这个小朋友。 很吵, 很烦。 林曼曼不喜欢这种小姑娘。 任性又愚蠢,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遇到事情就只会尖叫, 其他什么都不会。 封正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 他反而因为女孩子愤怒的声音,好像还更高兴了一点。他似乎觉得能让车里那个小姑娘这么生气的尖叫, 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 “你大可以这样下来, 待会儿再去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整理也不迟。” 封正兴致勃勃的出主意:“反正你现在弄好了, 骑马的时候也还是要绑起来的。” “我才不要这样出去!” 车窗被拉开了,那只可怜的兔子玩偶被丢出来, 毫不留情的往封正这里砸, 还伴随着席以薇的声音:“你已经让我丢过很多次脸了!” 可惜没有扔中封正, 砸中了他面前的空地。 封正笑眯眯的捡起来, 他去敲了敲再次关上的车窗,还想和小姑娘说些什么。 但是等车窗降落的时候,露出的却是女管家的冷脸。 “封先生,小姐的头发还没整理好,您能在原地等一等吗?”女管家说。 话是很客气的。 但是人却是不大客气的。 席家的人除了面对席青先生和席以薇的时候,大多都有种傲气。 封正也察觉到了。 不过他没生气, 只是笑了笑。 席青确实有本事,也厉害,他承认这一点。 也难怪跟着席青的人也一个个的自视甚高,但这是人之常情,封正觉得可以理解。 他不能理解的是席以薇。 她确实是个三句话不离爸爸的小姑娘。 动不动就是我爸爸多么多么厉害,可她好像也只是单纯的炫耀自己爸爸很厉害,从来都没想过要拿这个来威胁什么人。 她不是离不开席青,也不是遇到事情只会我爸爸的小孩子。 相反的,大小姐很有主见。 无论什么都喜欢自己拿主意,甚至不喜欢席青插手进她想要做的事情里,碰到了困难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找爸爸——因为大小姐觉得这样很丢脸。 她是真的很喜欢席青。 才会三句话不离我爸爸,动辄炫耀。 所以这俩父女闹成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是令他不解。 封正随手将兔子玩偶塞给了等待在两旁的保镖怀里,动作简直顺手极了——不太好的就是,他塞得那个人就是席子瑜。 席子瑜:“……” 他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暂且忍了。 席子瑜面无表情的将玩偶又塞给了身后的小弟,小弟不敢吭声,但席子瑜总疑心这家伙是在憋笑。 他知道,这群人肯定都在看热闹。 这群小兔崽子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眼多着呢。 对小姐低声下气那是理所当然,但是对着别人席子瑜从来就没那么好说话,就算是徐侑也不会想去惹他。 如同小姐说的,他虽然是先生让他保护小姐的安全,可他又不是真正的保镖。 摆出这副架势来到底是给谁看的。 还真拿他当下人了? 林曼曼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对,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封正身上,可封正根本不分一点儿注意力给她,这让林曼曼气的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她觉得今天真是丢脸极了,不但封正这么不冷不热的搁着她,就连这个封正的“小朋友”也让她觉得很不痛快。 这群乌泱泱围在那个只会尖叫的小姑娘的身边的人,自有一种天然的傲气,让她觉得很莫名其妙,尤其是她发觉了,他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落在石头上没什么不一样。 林曼曼总疑心他们瞧不起她。 ……这都是封正的错! 林曼曼心想。 他要是表现的对她上一点心。 这些人也不敢这样。 可她也不能表现出来什么,还是得细声细气的问封正:“不先进去吗?我看你的小朋友还要整理很久呢。” 封正下意识的蹙起眉头来。 但他很快就变了脸色,还是很温和的问林曼曼:“你累了吗?” 林曼曼小幅度的摇摇头,还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只是担心,风这么大。” 林曼曼依依的望着他:“不如你先进去等着。我在这里等她整理好,然后我待会带着她进去怎么样?” 看起来,简直不能再懂事了。 席子瑜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扯了扯唇角,无不嘲讽的说。 “这位小姐说得对,风这么大,封先生还是进去待着比较好。不过也不必麻烦这位小姐了,我们大小姐,在自己家的马场里,还是不会迷路的。” 林曼曼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嘲讽她。 就算林家现在火烧眉头了,也轮不到一个保镖来讽刺她! 她迫不及待的看向封正。 封正应该不会让她这么不客气的打脸,毕竟她是他带来的客人,如果她被这么奚落,封正不是也脸面无光吗? 封正这才略略虚眯起眼睛来,好像现在才看见了席子瑜一样。 “原来是你啊,席小五。”封正笑了一下,他漫不经心的说,“怎么,你终于被徐侑挤兑的没地方去了,只能来给薇薇当司机吗?” 席以薇的声音比席子瑜还要快:“不许叫我薇薇!只有爸爸才能这么叫我!” 她一只手按着肩膀上的小西装外套,看起来怒气冲冲的从车里出来。 “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 席以薇冷冰冰的看着他,她微微抬起下巴,神情锋利的令人不敢直视:“封正,你做的太过了。” 男人看着这个傲慢的小姑娘。 突然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没有半点尊师重道的意思啊,薇薇。” 封正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席以薇刚刚的话,还很有兴致的说:“从小你就这样,喜欢这么居高临下的看人。不过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这么做。” 他又在嘲讽她的身高。 席以薇迅速地反击了回去。 “我不觉得没有一米九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话。”席以薇说:“你不仅没有爸爸厉害,就连身高都比不上爸爸,听起来真是可怜。” 封正终于放弃了接着和她针锋相对。 和个小姑娘吵架实在没有什么成就感,就算赢了也未免胜之不武,输了就更惨了,况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席以薇倒是没什么,他可是要丢人了。 “你说得对。”封正叹了口气,服软的很快:“我不该当着你的面欺负你的人的。” 林曼曼已经在旁边说不出话来了。 她怀疑今天封正被魂穿了。 不然就真是这女孩儿的爸爸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才让封正都这么低声下气的哄她。他可是在是个冷血又刻薄的独狼。 “是你先提徐侑的,” 席以薇为自己辩解起来,她疑心封正是故意的,这么一来搞得她才是不讲道理的那个,“而且你觉得席子瑜跟在我身边很大材小用是吗?” “当然不。”封正好说话极了:“大小姐您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 席以薇没听出嘲讽。 因为她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她还在诧异封正今天怎么了。 居然这么快就认输了,根本不像是他。 结果下一句话就是:“我要是再这么和离家出走的小姑娘计较,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的了。” ……小人! 就会戳她痛脚。 席以薇攥住了手指,她真的很想打他,还好女管家及时拦住了她,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小姐,冷静一点,您动手的话就更落下乘了。” 而且如果没有保镖,她还不一定打得过……女管家忧心忡忡的想道。 不,不如说她会不会在争执之前就晕过去了。 到那个时候,先生肯定也不会放过封正的——虽然目的达到了,但一点也不值得。 席以薇冷笑:“就该一道雷劈死你,替天行道了。” 封正一点也不生气。 不如说这么幼稚的和席以薇斗嘴,已经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了。这只不仅有点儿傲慢,还会炸毛的小狮子,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林曼曼终于发现封正一点要给她出头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甘心这么就咽下这口气。 于是对封正说:“封正,你这位小朋友,看起来倒是应该——” 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封正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他看起来还是很温和款款:“曼曼。” 尽管如此,但他的眼神还是令林曼曼有些不寒而栗。 “你家里还有事是吗,曼曼?”他也轻声细语的说,但每个字都像是冰冷的毒蛇:“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 他第二句完全就是命令。 可林曼曼根本不敢有什么怨言。 ——他在拿林家威胁她,她怎么敢多说话。 她还没见过这么危险的封正,简直像是终于撕下了这层人皮,暴露出本性了一样。 林曼曼一直知道封正很危险。 也听过他的事迹。 但她一直不以为然,只是在这一刻,切身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她才知道为什么来之前,她的母亲反复提醒她不要激怒封正。 就算联姻不成,也千万不要招惹来一个敌人。 这个男人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相反的,他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混蛋。 林曼曼终于哑口无言了。 席以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这出闹剧。 她冷淡的越过了身前的封正,自顾自的朝着前面走。封正笑了起来,几步就追上她:“薇薇大小姐生气啦?” 席以薇不耐烦的睨了他一眼:“我说过了,我爸爸才能这么叫。” 他简直是个聋子。 就比如现在,席以薇想,封正还是在装听不见。 他自顾自的说:“我把你的小马接过来了,你一定很想见他。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想知道是什么吗,薇薇?虽然说是准备的圣诞礼物,但是提前给你也不错,圣诞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这里了。” 席以薇越走越快了:“你烦死了!” 她暴躁的说。 “你真的不想知道是什么礼物吗,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封正说:“不过你爸爸可能会因此不高兴。” 就算她知道封正这是在有意的引她说话。 但席以薇还是忍不住,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哼哼唧唧、很不情愿的问:“……是什么。” “你想知道吗?”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席以薇突然停下来,她重重的踩了他一脚。 封正有意没躲开,但他没想到席以薇居然真的下脚这么重,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都变了。 席以薇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不躲开。 但这是好事,而她是从来都没有什么愧疚感的。 小姑娘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她傲慢又矜持的瞥了封正一眼,一副纡尊降贵的大小姐模样。 半天才施舍给他一句话,也是轻描淡写的:“你活该。” 后了自己却没忍住,还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座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小火山,终于明媚又阳光了起来。 哪怕封正叹了口气,说孔圣人诚不欺我。 席以薇也一点都不生气,她真像是只得到了战利品后得意洋洋的小狮子,大小姐心情很好,并决定不和封正一般计较。 封正无话可说。 因着大小姐对这里确实是很熟的。 女管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跟上去。 席子瑜看完了这一出好戏,嗤笑了一声,坐回了车里去。 他要开始好好想想怎么和先生交代今天的行程,女管家踹了一脚他的车后座,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了。 “你今天的话太多了。”女管家警告他。 “你也生气了不是吗?” 席子瑜头也不抬的说:“还是说,你能忍小姐被那个女人编排?” 女管家顿了顿,没再说话了。 席子瑜朝后面露出个笑脸来,语气却很轻蔑的说:“她是个什么东西,连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够不到,也轮得到她在这里大言不惭。” 女管家哼笑了一声:“她是什么东西,她是封正带来的女伴。” “……你用不着对封先生这么大火气吧?” 席子瑜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他是个模样很俊的青年人,这么一看,甚至还有点儿可爱:“我可是受害人,我都没生气呢。” 女管家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说什么。 她要是信了席子瑜这么好脾气的不计较就有鬼了。 就是徐侑他也敢给他下套,更何况是封正,先生信任他是一回事,可喜不喜欢他又是一回事了。 要不是小姐和他有点儿七转八转的亲戚关系。 席子瑜早就给他套麻袋揍一顿了。 从车里传来的嗤笑声更让林曼曼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从小到大,无论是她的家世还是容貌,都让她一直被众人捧着,一句重话也没被说过,何况是被这么羞辱。 今天这样的奇耻大辱是她根本不可能经历的——这让林曼曼突然也很有尖叫的欲望了,她忍着强行咽在嗓子眼里的尖叫,气的手指都在发抖。 封正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可她连记仇都不敢。 林家全盛时期尚且禁不住他的折腾,何况是现在,火烧眉头的关口,她怎么敢再给家里找麻烦。 她只好咬着牙憋着气上了封正让人送她回家的车。 林曼曼决心要好好查查,封正这个小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第32章 圣诞礼物 席以薇一心念着只有她的小马, 负责人在前面指了路之后,小姑娘就踩着小皮鞋哒哒哒的快步跑到pocky面前, 连封正都没有追上她。 他笑着看着席以薇的背影, 封正还挺喜欢她这种活泼劲的。 她是个很外向很外向的小孩子。 如果她爸爸不是席青的话,也许席以薇会真的成长成一个明亮的小太阳, 很招人喜欢, 周围人一定都很喜欢她,可她爸爸是席青,还娇惯出了她很多坏毛病。 封正觉得大小姐本性其实不坏。 她发脾气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后果, 尽管威胁过他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但实际上, 她连和爸爸告状这种轻而易举的事情都不会去做。 她也不太会记仇——尽管这是因为她根本就记不住那些人的脸, 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傲慢让她很少会真的去讨厌什么人。 徐侑大概除外。 可就算是她最应该讨厌的徐侑, 也没见过她真正报复过什么。 也许得罪了她会很可怕,可那是基于席青知道的情况下, 如果席青不知道的话, 席以薇甚至可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除非真的惹恼了她, 不然她也懒得计较。 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封正不讨厌她的坏脾气。 因为就像只是纸老虎,她仅仅是保持在发脾气这个状态就很让人害怕了,后面的报复甚至都不会发生。 所以如果根本不害怕席青知道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能很自在的看这只生性傲慢又冷淡、还很了不起的小狮子炸毛了。 封正有的时候会很坏心眼的惹她生气, 看她尖叫着骂他。 当然,他是在确定了这样的情绪变化,不会对席以薇的身体有很大影响的情况下,才敢这么做的。 像是照顾她的人,根本都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情绪。 可封正觉得,大小姐还是个小孩子呢,不应该天天保持着冷淡的性情,最大的情绪波动就是和席青吵架的时候。 那样不是更不健康了吗? 何苦呢,逼着一个对户外运动乐此不疲、活泼开朗的像是小太阳一样的小孩子,天天待在阴暗的房间里,还尽量让她不要有什么大的心情波动,这无亚于是一种酷刑。 席青大概觉得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性情的人。 可是他养大的小狮子和他性情完全不一样,她是那么的喜欢自由和阳光,热爱着一切能让她心情愉快的事物,还很乐意表达自己的情感,也很喜欢和人说话。 如果她的身体再好一点,如果席青没有那么娇惯她,她简直是天生的安琪儿。 封正的想法和他们都不太一样。 他倒是觉得,既然席以薇身体不好,那么再不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更过分了吗? 她本来就比正常人能享受到的快乐要少很多。 那么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满足她的乐趣——她也不是那种会漫天开价、闹着要去摘月亮的任性小姑娘——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虽然在他了解到席以薇进了重症监护室之后,想法也稍微有些改变。 但总归他还是坚持这点的。 席以薇弯下腰,她去亲了亲小马的眼睛。 小马很温顺的低下头来,任由她抚摸着自己,那双大且明亮的眼睛很温柔的看着她,好像也明白她是自己的主人。 “你好乖哦pocky。” 席以薇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也很招人喜欢,是那种短促的、又清又脆的声音,孩子气的要命,一点都不符合大小姐的样子:“我好喜欢你。” 席以薇不太一样的地方是,她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情感。 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很乖很甜的叫那个人的名字,比如说她爸爸,比如说舟瑶,而且是很真诚的看着对方,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这种时候很少有人会不动摇,反正席青是不会。 她也很愿意表达自己的感受,很少会有隐瞒什么的时候,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用猜来猜去,大小姐天真直白的就像是一张白纸。 至少,在她厌恶你的时候,她是从来都不隐瞒的。 小马蹭了蹭席以薇的手背。 小姑娘半弯着腰,看起来很认真的在给pocky喂糖。 Pocky吃完了还想要,但是席以薇摇了摇头:“没有啦没有啦,你不能再吃了。” Pocky拱了拱她的手。 看起来不太情愿。 席以薇没有心软:“我也不能多吃糖……我有很多不能吃的东西。” 她沉默了一会儿,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无故的有些可怜,席以薇伸出手去摸了摸小马的鬃毛:“很多很多……不过我也没那么喜欢,爸爸说得对,我应该克制的。” 其实她很喜欢的。 封正远远地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 他愿意哄着她玩,倒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觉得小姑娘实在可怜。 她活泼耀眼的像是小太阳,笑起来的时候灿烂的不得了,可她的生命却像是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而在熄灭之前,她还要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 但偏偏她还不能反抗,因为他们这么做,确实是为了她好。 席以薇睨了一眼封正,看他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才低下头去,悄悄地,很小声的和pocky说着悄悄话。 “我很羡慕你的,你可以跑,可以跳,多好呀。” 席以薇说,她一下一下的顺着小马的鬃毛,动作甚至很温柔:“对不起pocky……我当时赌气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实在很对不起你。但是我觉得这个名字配上你就很可爱了,你也喜欢吃pocky是不是?” 她对着马也能絮絮叨叨的讲上好久的话。 实在是个话很多的小话痨。 大概也因为很少会有人和她说话,她也缺少朋友,更缺少同龄人的交往。 过了一会儿,大小姐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她伸手抱住了小马,一点也不觉得这样会弄脏衣服,小马也很温顺的没有挣扎。 她将头贴着它的脖颈,闷声闷气的说:“……你也不自由,是不是?” “但是没有办法哦pocky,如果把你放生的话,你可能会死的。”她轻声说:“所以……我们都忍耐一点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的,pocky。你是爸爸送给我的礼物,我会把你当成小月亮那样的,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好不好呀pocky。” 她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pocky可怜,因为pocky有她。 大小姐还觉得可怜她的人都像是傻瓜。 她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因为她不在乎。 不过她也不会因为别人可怜她而生气,是因为她真的不在乎。 所以徐侑有的时候才敢这么大胆。 他知道席以薇很多时候,一些小事都不会在乎,而且她眼里的小事,往往是别人那里天大的事情。 大小姐是那种,不高兴来的很快也去得很快,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很久的性格,某种意义上,其实也很冷淡,因为她讨厌什么人也不会讨厌太久,更不会花时间去记住仇恨。 可她却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大小姐相反的,还很念旧情。 只是能被她念的人很少而已。 封正看着她,想道。 她对着人的时候都不会说这么多话。 对着宠物的时候,倒是很有耐心。 大概也因为,小月亮和pocky都知道谁才是它的主人。 而她身边的人,都是因为她爸爸。 舟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着席以薇出来了,席以薇知道舟瑶有时候,在刻意的躲着她,她怕她。因为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席以薇。 她一口一个爱丽,比其他人都要亲密,但舟瑶还是对席青忠心不二。 可她不知道的是,席以薇不反感他们忠心于她爸爸。 她觉得这是很正常的。 因为爸爸很厉害啊,舟瑶不这么做才不正常。 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大小姐绝对不会放过舟瑶的——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让席以薇去解释这个,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觉得这个根本不需要解释,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其他人都不这么觉得。 他们总会往喜闻乐见的方向去想。 封正这个时候走过来了。 他笑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吗?” 他觉得很可爱。 大小姐和她养的小马,两个小动物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 封正倒希望,等席以薇长大了,她这点难得可贵的天真也不会丢失。 席以薇恼怒的瞥了他一眼。 她一声不吭的走开了,pocky就这么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地咬她的袖子,想拽她回头看自己一眼,可惜大小姐好像铁了心的不回头。 她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好久。 她大概是被看到了这么一幕,觉得有点儿丢脸。 封正有些明白她的想法。 大小姐觉得这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所以她觉得丢脸了——可在封正眼里她就是个小孩子。 是个他当初带她去欧洲的时候。 坏心眼的把她丢在原地,不远不近的看着她打算怎么办的时候,还一点儿不害怕,很镇定的联系自己的保镖,还尝试着寻找他的,冷静的过分的小孩子。 可就算这样,她也并不是真的毫无动摇。 那次席以薇是真的生气了——她有足足两个月没有理他,封正才发现自己玩笑开大了,可无论怎么样席以薇都不接受他的道歉。 最后他非常真心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封正也发觉自己的做的实在是过火了。 席以薇才肯原谅他。 不过他付出了很惨烈的代价。 她确实很不一样,可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封正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长大,她有的时候很像是缩小版的席青,这个时候,都很让封正担忧,她最后会不会真的变成她爸爸那样。 席青确实很了不起,可那样的人他见过了无数次,席以薇却只有一个。 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只能期望。 席以薇到最后,不会是被迫变成她爸爸那样的。 他希望席青还能真的如同自己所说的,保护住自己小女儿的天真。 命运已经对她足够的残忍。 最起码,逼着她变化的那个人,最好不是她最在乎的爸爸。 “你不想知道我给你的准备的圣诞礼物吗,薇薇?” 封正在尝试着诱惑她转过头来。 席以薇小小的哼了一声。 大小姐大概是习惯的关系,就连转过头去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抬起下巴,但她在封正看起来,就是只有小小的一只。 哪怕这只小狮子再怎么不可一世,都毫无杀伤力,爪牙都稚嫩的可以称为可爱了。 “……离圣诞节还有很远呢。” 席以薇睨了他一眼,她的本意大概是嘲讽他找的借口太烂。 他说:“看起来薇薇很想在圣诞节看见我。” 封正故意往这方面去理解。 席以薇懒得和他说什么,低下头去和pocky玩。 她觉得Pocky比这个自作多情的男人要有意思一万倍了。 封正不逗她了,总这么逗她她真的会生气的。 他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 席以薇愣了一下,不确定要不要伸手来接,等她伸出手的时候,封正却一下收回手去了。 席以薇愤怒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封正用眼神示意她:“先去洗手,你刚刚摸过pocky了,会弄脏的。” 迟疑了一会儿,大小姐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耍她。 然后这个时候,她是很愿意听话的。 “……哦。” 她真的乖乖地去认真洗手了。 真是个好哄的小孩子,封正心想。 “是什么?”席以薇迫不及待的拆开了那个牛皮纸袋,她睁大了眼睛:“你——” “你好像在找这个,但又不想让你爸爸知道,是吗?” 封正说:“既然这样,我就托人去找了找看,最近才有消息,就买下来了,当做你的圣诞礼物。” 席以薇抱着那个牛皮纸袋。 她慢慢的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用告诉我为什么,你好像也不想让人知道。”封正说,他这回真是难得的善解人意:“既然是你的圣诞礼物,你高兴是最重要的。” 席以薇半天才支吾了一声。 她小小声的说:“……谢谢。” 大概连pocky都没有听清。 不过封正却笑了起来,他对席以薇说:“好了,你去和你的pocky玩吧,等到了晚上我再送你回家。” 席以薇看着他,过于透的眸子一眨不眨的。 她好像在问,他怎么知道她要回家的。 封正:“我知道你要回去的,你也很怕爸爸真的担心你是不是?” 席以薇不肯承认。 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既然这样,就早点回去。” 封正说:“你们之间有心结,你不想见他,可你又爱他。你很在乎席大哥会不会担心你,还不如回去再和他吵一架。” “冷战是行不通的,你们多吵几架,说不定他就想通了。” “才不可能。” 席以薇小声说:“他固执的像是石头。” “这也是你很像他的地方。”封正回答她:“你很在乎她,他也很在乎你,只是你们方式不一样——只要他爱你,他早晚会因为你退让。” 但他觉得更有可能是席以薇退让了。 因为她真的很喜欢爸爸。 而且本质上来说,她确实是个好孩子。 等封正要走的时候,大小姐在身后叫住了他。 “谢谢你。” 她这回声音很清楚了,但是瓮声瓮气的。 长长的眼睫毛也低低的垂着,看起来像是小鹿一样,“……我很喜欢这个圣诞礼物。” 第33章 好孩子 但她也只是安分乖巧了这么一小会儿。 席以薇换完衣服出来之后, 和她的宠物马玩了很久,封正打电话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 小姑娘已经快要发疯到踩上沙发, 大声的命令。让pocky从玻璃门的那一边咬着不知道什么冲过来,pocky虽然很乖很听话的及时停住了, 但席以薇还是被撞得跌倒在沙发上。 封正倒吸了一口凉气, 差点连电话也没拿稳。 这个小祖宗可确实是个瓷娃娃,千万不能在他这里出了事。 幸好下一秒席以薇就重新爬了起来,似乎没什么事的样子。 她一点也没生气, 甚至还咯咯的笑着去搂pocky的脖子,就像刚刚发生的让封正都有些后怕的事情, 只是一场玩闹而已。 母亲在电话那边关心的问了一句。 封正沉默了一会儿, 说自己没什么事, 他一边走过去,也摸了摸席以薇那匹宠物马的脖颈位置, 席以薇玩疯了, 心情也特别好, 甚至还抬起头甜甜的冲他笑了一下。 她一向是个不吝啬表达自己情绪的姑娘, 心情好的时候尤甚。 他母亲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的提起了关于林曼曼的事情,大概是察觉到了封正的心情不太好。封正也确实心情不太好,他搪塞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这是什么?”他看向了pocky咬着的东西,看上去是个文件夹,还很眼熟, 封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低下头去问席以薇:“你进了我的书房?” 席以薇正在一卷一卷的拆解密棒玩,只是抽空看了他一眼。 “没有,又不好玩。”她说,“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书房吗?” 她的帽子早就不翼而飞,现在孤零零飘在泳池的上方,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也乱糟糟的,头绳也不知所踪,很随意的披散了开来。 看上去是只在打盹的小狮子。 封正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 他捡起了掉在地上还沾着pocky的唾沫的文件夹,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很是头疼了一会。 “不……没什么。”他勉强的笑了一下:“你简直要把我这里拆了,薇薇。” “你心疼了吗?” 席以薇说:“真小气。” 她不太高兴的说,更是任性的将手里的碎纸全部都抛到了地上。 幸好沙发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丢了。 “我不是心疼这个。” 封正不太客气的说:“你应该更有礼貌一些,如果席青知道我只教了他的女儿怎么——” 他的目光转到了席以薇蜷缩在沙发上赤.裸的小腿,小姑娘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但也寸步不让的反瞪了回去。 封正无视了席以薇吃人的目光,自顾自的说:“光着脚跳上沙发还和宠物马一起尖叫发疯,他肯定不会开心的。” 这种说教是席以薇最讨厌的。 尤其是现在,他还打着爸爸的名义。 拿着长辈的语气教训她的人,除了爸爸,席以薇都想让他永远不能说话。 “闭嘴!”她拆下来了沙发的靠垫,赤着脚站在沙发上,狠狠地砸向了封正的脑袋,“你这个讨厌鬼!” 这种事情实在是发生了太多次。 虽然每一次席以薇还是会不高兴,但是她也发现了封正是故意的,要说真的生气倒是也没有多生气,但如果封正乐意陪她玩,她是不介意追着他暴打半个小时的。 封正接下了她的枕头,“虽然但是,你真的需要一个礼仪老师了。” 回答他的是被打碎在地上的瓷器和被惊吓到的pocky。 幸亏这也没真往他脑袋上砸,pocky居然很有眼色的躲到了一边的客厅里去。 折腾的人仰马翻,席以薇还是不解气。 “我是说真的——”他一边躲开席以薇砸向他的东西,一边说:“没有哪个女孩子会这么做的,薇薇。” 席以薇终于停下了。 她好像认真思考了几秒钟。 封正不认为她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况且他也没有真的要纠正她的意思,只是和以往一样刻意在这一块儿,惹她生气。 席以薇停下了将东西砸向他,她突然说:“妈妈会这么做吗?” 没错,封正和席以薇那点儿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就是来源于席以薇的母亲。 他之前送给席以薇那个过于早的圣诞礼物,也是她母亲最喜欢的唱片。喜欢到了刻意在兴趣栏里加上那一格的程度。 她的卷发乱糟糟的披散开来,赤着脚踩在沙发上,那双又大又亮的眸子一错不错的望着他,看起来无端端的有点儿可怜。 “……她不会这么做。”封正和她对视了一小会儿,终于败下阵来。 “我也觉得。”席以薇很快就接上了他的话,“她似乎是个很安静的人,很温柔,也很漂亮,像是秋日里的湖泊,才能让爸爸一见钟情。” “我觉得她肯定很温柔,不会发脾气,做错了事情也只是无奈的看着你,细声细气的和你讲道理。” 席以薇自顾自的说,她跑过去搂住了pocky的脖子。 贴着温热又温驯的pocky慢吞吞的说:“她一定很喜欢我,就和爸爸一样。” 封正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不想提这件事,是有原因的。” “因为爸爸被伤透了心,所以不愿意提是吗?”席以薇抬起头来说:“这个理由我已经听过了很多次,每个人都这么告诉我,不要和你爸爸提你妈妈的事情,不然他会发火。可她也是我妈妈,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封正噎了一下:“你就当体谅你爸爸……” 毕竟这个死了老婆的男人过得实在不咋地。 席以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她皱着眉头,像是个即将喷发的小火山,接下来会有喋喋不休的抱怨和诉苦,封正认为这很正常,她毕竟是个小孩子,而且还是情绪十分饱满的小孩子。 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只哼了一声,哼唧唧的说:“他也不体谅我。” 她的话题很快又回到了一开始。 封正猜她是在转移话题。 真难得。 “你书房里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席以薇说,她睨了一眼封正手里的文件袋,但实在是比摧残的太不堪入目了,憎恶的扭过了头:“为什么不放在保险柜里,如果你脑子没有进水,就不会随便摆在外面。” “我知道,可那是对别人来说。”封正说:“保险柜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席以薇一点也不信,还流露出了被恶心到了的神情:“你刚刚被pocky踢了吗?” Pocky很不满的咬了咬她的袖子。 真是成精了。 封正说的很认真:“这是个没人能想到的密码不是吗?” 席以薇觉得他说得对。 主要是她傲慢的觉得封正记住自己的生日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 “假的。”他很干脆地说,然后躲开了另一个丢过来的靠枕。 封正解释道:“是刚刚秘书不小心把文件袋落在这里了,没想到pocky捡到了。” “他做事有这么不小心吗?” 席以薇说:“那你应该换一个秘书了。” 封正回答的更干脆了:“没有人会和你一样,因为一点点小错误就开掉一个人,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王朝了,封建主义的大小姐。” 席以薇这个倒没生气,只是嘟囔了一句:“你比我更像是万恶的资本家。” “我还有事要做,你是自己玩还是我叫人过来。”封正说:“席子瑜他们还在外面等着,你可以把他们叫进来陪你玩。” “那和我在家里有什么区别。” 席以薇不高兴的说:“我不想见到他们。” “我真有事。”封正和她解释,“下一次再带你出去骑马好不好?” “我又不是要你哄的小孩子,别拿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席以薇更不高兴了,她又从沙发上下来,打了个响指让pocky和她走,“再说了,我也不想看见你。” 话是说的很绝情,但行为还是很体贴的。 大小姐果然是个好孩子。 ……虽然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101975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莫得感情 3瓶;_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羊羔 席以薇的精力有限的很, 封正在想,她大概真的身体很糟糕,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和pocky一起发疯, 没玩多久就脸色发白。 不,都不能算发白, 简直是透明的。 封正看她手按在门框上, 站了好一会,“低血糖?” “我有点头晕。”她闷闷地,不大高兴的说:“我想回家了。” 封正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他倒是真没多大恶意, 只是觉得有意思,刚刚还在说讨厌爸爸不要回家, 现在玩累了, 马上就说自己想回家了, 果然是小孩子的想法变得快。 席以薇没听见他的笑声,她将头靠在pocky的颈侧, 难受的站了好一会。 一般情况下, 她不会玩这么久的。 可pocky在这里, 而且又没有人盯着她, 就导致她有点玩疯了,刚刚甚至想下水和pocky拍球,幸好她因为怕冷没下去,不然封正就得亲自捞她了。 她太久没反应,封正走近了一点,想看看她, 结果席以薇警惕的抬起了头。 像只被落叶惊动了的小鹿,封正想。 她的贝雷帽和外套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封正看着她乱糟糟散开来的微微卷的头发,忽然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大概也是细细软软,可这么做了大小姐大概会气的跳脚。 “我送你回去?”他收回视线。 席以薇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她自己大概也没有听得很清楚。只是又摸了摸pocky漂亮的鬃毛,小小声的和它咬耳朵。 她现在累了,就显得很乖,也不尖叫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很可爱。 女管家来接她的时候,她甚至乖乖的张开了手臂。 女管家有点儿受宠若惊,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小姐都只肯让舟瑶抱自己,她会甜蜜蜜的叫舟瑶叫爱丽,会向舟瑶要额头吻,会和舟瑶手牵手,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拉着舟瑶撒娇。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女管家真的酸死了。 她抱着席以薇,甚至有点掂量不准小姐的重量,险些踉跄了一下。 席子瑜抱着手开玩笑:“要不然我来?” 然后被瞪回去了。 她才不肯把小姐让给别人。 难得一次席以薇会对她这么亲近。 封正大概还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惜席以薇已经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女管家更是毫不掩饰对他的防备,当着面关上了车窗。 “你今天可是出大风头了,”席子瑜在车后镜里看了她们一眼,调笑道:“就这么不给封先生面子?” “开你的车。”女管家不太客气的回道。 她看着席以薇乱糟糟的头发和不知道在哪里的外套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脸色难看的要命,这个天气也不知道给小姐加件外套? 回头她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小姐不懂事,封正总归是个大人吧,怎么也这么不知所谓! 席子瑜自讨没趣,悻悻的转过了头,没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开口:“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这么早就回来了。” 女管家:“小姐一直都很懂事。” 席子瑜:“……” 他很想翻白眼,碍于形象忍住了。 席以薇困得迷迷糊糊,在女管家怀里翻了个身,她小小声的哼哼唧唧,似乎很不舒服。 女管家担心的摸了摸她冷冰冰的脸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好像正常,可是手又是冰凉冰凉的,就连脸色也是苍白的不行。 席子瑜看见了她的动作,也有点儿担心:“小姐没事吧?” “可能有点着凉。”女管家心不在焉的说。 她担心回去舟瑶会找麻烦。 而且先生如果知道了,就更麻烦了。 女管家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只看着席以薇熟睡的脸蛋。 所以她才讨厌封正,每次都好像一副很了解小姐的样子,说什么要让小姐做她想做的事情。可这也不过是站在他的角度罢了,如果真的关心小姐的话,怎么会让她这样回来。 席子瑜也不说什么了,他看出来了女管家现在心情不妙。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席以薇沉沉的伏在女管家膝上睡着了,安详的闭着眼睛,漆黑的微卷的发搭在细瓷一样的脸颊上。 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像是个小天使。 先生没在。 是舟瑶出来迎接的他们。 准确的说,是迎接的小姐。 小姐及时回来了,舟瑶看起来也松了口气。 女管家很不情愿的把小姐交给了舟瑶抱着。 席以薇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谁,但气息是熟悉的,所以她也没闹,只是手里还抓着那个从封正那里拿来的牛皮纸袋不放。 西施犬也跟着舟瑶蹿了出来。 不停地在脚下打转,看起来很想扑到席以薇怀里去。 舟瑶哄她:“把这个给我好不好小姐?我抱您去洗澡睡觉好不好?” 可席以薇抓着不放,她也不敢直接拿。 最后只好先把人抱进去再说。 车内有空调,席以薇的手脚没那么冰冷了,就是脸色还有些白——可她本来常年就是这个脸色,舟瑶也一时间没能发现,女管家松了口气。 她本来是想提醒舟瑶小姐可能有点儿着凉,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大不了她今天晚上守着小姐睡觉。 席子瑜靠在车门上,看起来懒洋洋的,等到舟瑶抱着小姐进去,他才收回视线,说:“没我什么事了吧,那我回去睡觉了,困死了。” “想得美。”女管家回头说:“你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和先生解释。” 席子瑜嗤笑了一声:“这不是还有封先生嘛。” 而且他没说的是,车上本来就有监控,他就不相信席青不会调监控看。 如果不是封正那里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没法安监控,先生估计连那里都恨不得装满了监控。 小姐今天玩的那么开心,不就是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虽然他感恩先生,但他确实觉得这种行径挺变.态的,只是尽管看不过眼,也不能阻止。 明明早些年,先生的控制欲还没有这么强烈的。 但现在呢,他似乎都不想把小姐带出去,更不想给任何人看了,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对待一件随时会碎掉的瓷器,呼口气都不敢重了。 席子瑜在心里想,尽管这是不对的,但小姐的病,是不是真的很严重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袖卷风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亥时古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傻爸爸 席以薇困得要命, 索性她还记得住抱住封正找来的那个牛皮纸袋。 舟瑶扯了几下没扯出来,再看她就已经蹙起眉头、不大高兴的样子了, 也没敢接着拿, 只好小声哄她:“小姐,不洗澡就不能睡觉哦?” 小姑娘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模模糊糊喊了一声爱丽。 舟瑶心都要被她喊化了。 她含恨的看着席以薇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心道这群人今天是带她去钻泥潭了还是扒下水道去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出门的时候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回来的时候一点样子都没有了。 帽子也没有了。 外套也不翼而飞了。 另一只手从容的伸过来, 从她怀里接走了大小姐。 舟瑶惊了一惊,才说:“您……” 席青冲她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出声。 席以薇大概感觉到了爸爸的气息, 特别快乐的将整张脸都埋进了爸爸的大衣里,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手都忘记搂住胸前的文件袋, 只顾得上贴着爸爸撒娇。 文件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舟瑶捡了起来, 本来想递给先生, 但是席青只是温柔的看着怀里沉睡的小女儿, 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她就只好先拿在手里,跟在先生身后。 对席以薇来说,母亲其实是个很遥远的词了。 她已经快记不住那张模糊的脸了。 她是被爸爸和爱丽带大的,爱丽——也就是舟瑶,就像是她的大姐姐一样。 她已经不记得爸爸是什么时候把舟瑶捡回来的——也许也不是爸爸, 可她真的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还是个年轻女孩子的舟瑶牵着她的手哄她睡觉,耐着性子喂她吃饭陪她玩。 可爱丽——不,舟瑶也背叛她了! 她只肯听爸爸的话! 席以薇觉得如果爸爸想要舟瑶的命,她也会给他的。 她听过很多挑拨的话,甚至还有舟瑶想成为她后妈才会对她这么殷勤的话,但席以薇从来都没有信过。 因为她觉得,舟瑶根本不可能爱她爸爸。 舟瑶怕席青。 这可能在外人听起来挺可笑的,但是席以薇知道这是事实。 舟瑶爱她,爱小月亮,甚至爱她死去的母亲,可她一点儿也不爱她爸爸——相反的,舟瑶怕席青怕得要死,她对他只有感激和畏惧。 ——她知道舟瑶一直把她当成家人,她、爱丽、还有小月亮,还有她妈妈是一个大家庭,而爸爸呢,他更像是遮风挡雨无坚不摧的大树。 可现在舟瑶背叛她了!她帮着爸爸一起控制她,监视她了! 她再也不是席以薇的大姐姐了! 席以薇哼哼唧唧的讲话,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梦话:“走、走开……” 舟瑶刚想幸灾乐祸。 但随即席青就用眼神示意她“这是对你说的”。 舟瑶:“……” 骗鬼呢!她才不信呢! 但席青既然这么表示了,她也只好退后半步,只是依旧跟在先生身后。 席青怀里抱着这个头发乱糟糟的、帽子和外套都不见了的小姑娘,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他曾经是多么期待这个小精灵的诞生啊。 而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好一万倍。 她会甜蜜蜜的说最喜欢爸爸了扑到他怀里。 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特别自豪地说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会跟小黏皮糖一样跟在他身后,到哪里都跟着他。 上天是如此怜爱他,令他失去了挚爱的妻子后,还有心爱的小女儿能够陪伴他,不然他在这个世界上真是毫无寄托。 可惜他的小天使身体一直都不好。 席青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在病房外等待的那个晚上。 他富有权利、他已经算得上是很有本事的男人了,可他依然对唯一的女儿的病痛无能为力,即使请来了最好的医生,有最好的医疗环境,他依旧没法阻止死神可能将他的小女儿带走。 到了这个时刻,除了求神拜佛,他居然无计可施,真是可笑极了。 但就算再可笑,如果能让席以薇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就算是从前嗤笑过的神佛,他也会去相信的。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 席青低着头,温柔地看着怀里小姑娘白皙的侧脸,心想,就尽数报应到他身上,让他的小天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哪怕让他下地狱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舟瑶打断了傻爸爸的自我陶醉,她小声说:“先生,小姐还没洗澡呢,不可以就这么睡的。” 可她看起来很困。 席青沉默了一会,打算无视舟瑶的话。 舟瑶有点儿抓狂,“先生,你现在抱小姐去睡觉了,明天小姐知道了,是会跳起来骂您的!” 席青心想薇薇骂我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舟瑶:“……您冷静一点!!” 席青大概是嫌她声音太大,吵到席以薇了,不冷不淡的看了她一眼。 舟瑶马上不讲话了。 反正第二天被骂的人肯定不是她。 她就这么看着,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袜子都没脱掉的大小姐被爸爸抱到床上去,还有模有样的盖上了被子,掖了掖被角。 席青大概是心满意足了,还低下身来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 幸亏他还记得给席以薇脱鞋。 哼,男人!! 舟瑶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水眠月 18瓶;捕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席青 席以薇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战, 不记仇也算是大小姐为数不多的优点,甚至甜蜜蜜的搂着爸爸的臂弯开始撒娇——因为快到万圣节了, 她想要和爸爸还有舟瑶还有小月亮一起拍特别的全家福。 就算那顶尖尖的帽子再滑稽, 席青先生也不得不这么做。 席以薇说到最后眼睛都亮晶晶的:“我们还可以把pocky也接过来……但愿它不会去咬我的南瓜!” 席青还能说的什么,他只能不停的夸你这个主意好极了棒极了, 薇薇真厉害。 然后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缠着的佛珠。 管他黑猫白猫, 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他实在是个实用主义者,哪怕是在这方面也一样。 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她被夸得高兴极了。 舟瑶见状不好, 刚想往后退。 结果席以薇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爱丽,你觉得好不好?” 舟瑶:“……您说的都对。” 但她已经从餐桌上下来了。 席以薇抱着小月亮, 站在她面前, 仰着一点头——大小姐好像长高了, 就算她看起来还是那个精致漂亮、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但现在好像也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头发留长了很多, 也不再像短头发的时候一样乱糟糟的, 像只暴躁的小狮子, 也逐渐有了少女婉约的身体线条, 像柔韧的柳树在蜿蜒生长着。 就连面部的线条都越发的深刻,纵使还粘连着一点儿孩子气,但也仅剩无多。 舟瑶的神情罕见的恍惚了一会儿。 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又觉得好像也不坏。 以至于席以薇叫她的时候她都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席以薇不满的放下了小月亮,伸出双手轻微的摇晃起来对方的手臂:“爱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舟瑶怔住了一会, 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挺好……您好像长高了是吗。” “我长高了6cm比上一次!”席以薇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了,她有点儿莫名其妙的骄傲的说:“所以她们说我的衣服都要开始重做了。” 虽然说就算不长高也是要重做的…… 席青握住杯柄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他头一次这么心不在焉,甚至下意识的看向了正在冲舟瑶撒娇的女儿。 好像是……要比以前高很多了…… 就算是他前不久公主抱过席以薇,可他的印象始终是那个小小一点的小姑娘,闹腾的、活泼的,脸色却又那么白,总让人担心她是不是长不大。 席青第一次觉得咖啡如此苦涩、难以下咽。 女儿就快要长大了,但他完全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 舟瑶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早就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但是她一点也不想撞上去,因此她只是慢吞吞的对席以薇说:“其实您现在就可以把pocky接过来,这么大的房子多养一匹马还是很容易的。” 席以薇对此表示赞同。 她还踮起脚来亲了亲舟瑶的侧脸。 “爱丽最好了!”小姑娘急冲冲的出门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 西施犬又被她忘记了,正可怜兮兮的挨着门框。 没有席以薇抱它,它甚至胖到已经跨不过去上个月还很轻松的门槛了。 舟瑶这才开始慢吞吞的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剩饭,就算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工作,这对她来说多少有些掉价,可舟瑶愿意在这里停留的久一点。 不这样怎么能看见席青复杂的眼神。 舟瑶敢打赌刚刚席以薇亲的她的时候,傻爸爸的眼睛都嫉妒的能杀死她了。 但他现在还装模作样的在这里喝咖啡看报纸。 舟瑶心里暗爽着,她甚至都快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出于对席青的那点儿不足为道的畏惧,她现在已经笑疯了。 席青不冷不淡的把咖啡搁回桌上。 响声让本来想上来收拾东西的佣人都吓了一跳。先生好像实在发脾气,可舟瑶小姐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她甚至还微笑着示意他们回去。 直到没人的时候,舟瑶才说:“……您不可能永远把她当小孩子的,小孩子长大的速度往往快的惊人。” 席以薇不在了,席青似乎连那副温柔平和的外表都消失了。 他变得骤然可怕了起来,单是气势就能逼迫的人说不出话来。 可舟瑶已经习惯了。 她根本不在乎席青冷冰冰的眼神。 就算她现在依旧很害怕很害怕席青,可她明白席青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席以薇的母亲在乎的东西很少,留下来的东西更少——所以席青绝不会伤害她。 但就算之前明白这一点,她也忍不住感到害怕,这个男人的真面目绝不是在他的妻女面前表现的这么温和儒雅。 可现在会因为嫉妒薇薇亲了她而发脾气的席青,显然是不值得害怕的。 “你的话有点太多了。”席青冷漠的说道。 这点儿冷漠都是因为薇薇刚刚亲了她的脸。 舟瑶不得不承认因为这件事她现在非常有成就感。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让小姐做她想做的事情,信托基金都比徐侑要靠谱得多……而且小姐和……反正……完全不一样,她不是那种被锦衣玉食养在家里就能快乐的人。” “你似乎怨念颇深。”席青不冷不淡地说道。 他好像并不想回答她的话。 可舟瑶难得鼓起勇气发问,就冲着小姐刚刚亲她的那一下,她都忍不住想替她问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席青皱着眉头,很久才轻微的松开了。 “我不会让薇薇和我一样……这对她来说太残忍。” 席青说:“我会把一份干净的家业,完完整整的、干干净净的交给薇薇,她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想,一切都会有人帮她做好。” “她以后如果想结婚,我就会挑一个她喜欢的人和她结婚,我会保证那个人绝不会背叛她、从头到尾都会完完整整的爱她,直到她不感兴趣了为止。” “她如果不想结婚,那我就尽力达成她的一切愿望,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的薇薇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她诞生到我生命里,就不是来受一点儿委屈的。” 舟瑶比任何人都要提早意识到他的计划,可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以为您觉得徐侑……” 席青难得嗤笑了一声。 “你觉得我会让那种人碰我的薇薇一根手指吗?” 他满脸都是不屑,那个男人冰冷的脸上写满了傲慢的神色,“我留着他还有用,你不用多管。” 舟瑶摇了摇头:“我也从来没打算管过。” 她只是在想,如果徐侑听见了这话,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徐侑一直以为席青是他的伯乐。 但现在看来,显然这位伯乐并不认为他有资格能成为千里马。 “你应该尝试着和薇薇说这些……”舟瑶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不过她应该不会高兴的。” 就算是舟瑶都觉得席青的控制欲简直令人发指。 席以薇的性格,怎么肯按照他规划的人生一步一步走。 那是头骄傲比她的爸爸也不予多让的小狮子,结果碰上了一个想要完完全全控制计划她人生的爸爸,偏偏她还爱她爸爸爱到要命,这可真是个悲剧。 “你觉得我做的过分吗?”席青抬头反问她。 舟瑶不说话。 “薇薇生下来的时候,我和她妈妈都不觉得她能长大,她那么小,多吹了一点风都能高烧不退,脸色又白的那么吓人。我们整宿整宿的守着她,看着她就算在睡梦中也痛苦的攥着拳头,没有哪个做父母的心里能够好受。” “她妈妈临死前都放心不下她,她一直在哭,说薇薇以后怎么办,她死死的攥着我的手,要我好好照顾薇薇,不然她死都不会瞑目。结果她一去世,薇薇也跟着住进了医院里,我觉得天都塌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要这么的离我而去。” “但万幸得是,薇薇活下来了。” 席青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觉得,如果不盯紧了她,死神就会将她带走,到时候……我将一无所有。” 第37章 重逢 期中考试一结束, 洛辞宁就匆匆赶回来了。 以他的性格,其实是根本不会回来的, 向大小姐发下了那样的誓言, 尽管只能惹她发笑,可洛辞宁说的是真的。 他迫切的、迫切的, 想摆脱现在这个弱小的、无能的、微不足道的自己。 但这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跳了一级。 听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可实际上,席子瑜给他登记的时候,本来就跨越了大半年。一年半的学习量压缩在两个月里, 这就听起来稍微有点儿吓人了。 等跳完洛辞宁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蠢的一件事——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他只能安慰自己,就当早一年毕业了。 可和这比起来, 引人瞩目才是他最不想的事情, 也许他本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但他显然还是做了一件蠢事。 洛辞宁只想祈祷大小姐不会听到这件事, 不然他想把自己埋进土里的心都有了。 他太着急了。 这样的状态很糟糕。 等回来了之后,洛辞宁才开始后悔, 他不应该回来的。 可他实在是想再见席以薇一面, 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心理, 或许是听说了她和她爸爸前段时间又吵架了, 或许是因为席以薇上书法课的时间又延长了——与其说是上课,不如说是大小姐找个理由去封正那里玩。 又或许是……他真的想见见席以薇了。 哪怕看见她尖叫发脾气都好,这颗可爱的小星星发脾气的时候也很动人。 可等到真看见她的时候,洛辞宁的后悔又止不住了。 为什么要把最糟糕的一面展示给她看?! 几乎是所有少年人,都会有这样的通病,也会有这样浮躁、易激、幼稚的时期, 他不可避免的犯了这个错误,那又为什么要来见她? 席以薇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抱着怀里的狗,三步并两步的从游廊里钻出来,连着跳下来了三级台阶,她顺势抬起头来的时候,明媚的像是吸足了水分的植物。 然后就撞上了难得从正门进来的洛辞宁。 大小姐的眼神愣了不到一秒,她忽然停了下来,就停在他面前,急匆匆的跟着她的人被她甩了很长一段路,在她身后,洛辞宁看见了女管家着急的脸。 洛辞宁:……希望她刚刚的反应不是忘了自己。 幸好大小姐还没这么健忘。 她很习惯的抱着狗的手臂往前一伸,然后开始了抱怨:“小月亮太重啦。” 洛辞宁接过来的时候慢了一拍,好在席以薇也不在乎,她越过他往前走,洛辞宁又慢了一拍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已经追过来的女管家能活剥了他的视线中,跟上了席以薇。 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自然了,也不怪洛辞宁没反应过来。 西施犬在他怀里挣扎了一小会儿,呜呜叫了两声,用哀求的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席以薇,可惜大小姐连头都不回一下。 见挣扎无望,西施犬也就只好屈尊待在他这里了。 “你不是住在学校吗?” 她心情好像很好,按着帽子,走三步还要跳一下。 这对大小姐这个年纪来说,多少显得有些幼稚了,可她大概是被席青养的太好了的原因,就算这么做,也不会让人厌烦。 洛辞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突然有种久违的宁静。 哪怕像是现在这样,待在她身边,听着她讲话,都会让洛辞宁觉得平静而愉快,那些浮躁、易激、和内心里强烈的不甘心,似乎就这么一瞬间离他而去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都仿佛放松下来了。 于是他又可以很平静的对待大小姐了。 “我以为你不想回来。”席以薇的下一句话比他的回复还要快,她嘟囔了一声:“这个鬼地方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待的。” 洛辞宁:“……” 他又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了。 席以薇回头,看见了他的神情,嘲笑了起来:“你不会不知道这里装了多少监控器吧?” 洛辞宁:“……我真不知道。” 但他特别奇怪,席以薇怎么就能这么自然的说出来。 如果是别人,那还没什么奇怪的,可那是席以薇,被监视的就是她,而她本人简直是只暴躁易怒的小狮子,居然不会生气吗? 嘲笑完他之后,这个话题似乎又让她没那么高兴了,她兴致缺缺的撇了撇嘴:“哼……也没什么好知道的。” 洛辞宁察觉跟在身后的脚步都静了。 显然所有人都怕踩雷。 “我要去接pocky,你和我一起去。”她还解释了一句,“我上次答应你了。” 洛辞宁点了点头。 跟在后面,安静如鸡的偷听的女管家差点没把手指掰断,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上次是哪次?? 她怎么会不知道?! 席以薇又转过头来看了眼他。 只一会儿,她秀气的眉毛又蹙起来了,但她转过去了,什么都没说。洛辞宁开始猜测大小姐想对自己说什么,他总觉得不是因为跟在身后的人们大小姐才不说话的。 等到上车的时候,女管家暗示他到后面的车里去。 但席以薇先一步冲他招了招手。 嗯……很难分辨出来到底是对他招手,还是对他怀里的狗招手。 反正西施犬是立刻扑过去,跳上了大小姐的膝盖,而他在这之后,也从善如流的跟了上去。 女管家的脸色不太好看。 席子瑜嘲笑她:“你还真把自己当宫里的嬷嬷了?” “开你的车。” 女管家不客气的说道。 反正她是不敢管大小姐的。 敢于教育大小姐的人,除了席青,就不存在了,如果真有那样不懂眼色的人,大概早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倒不是大小姐真的一句话都听不进,而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逾越了。 潜台词其实是,想要分享席以薇的权利。 大小姐本身其实没有多少权力可言,可她有个很不得了的爸爸,不是么。 “你现在不像假人了。”席以薇突然说。 洛辞宁安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说:“是吗。” 少年漆黑的眼睫毛直直的下垂着,这让他难得摆脱了点冰冷冷的戾气。 他真的很好看。 席以薇忍不住想。 于是她也很诚实的夸赞了对方:“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真不是夸大。 和席以薇这座明媚可爱的小火山比起来,洛辞宁更像是那种,不似真人的好看。他不说话的时候,人们情愿相信这是幅稀世的画,也不愿意相信这居然是个活人。 而且还是个少年。 多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 洛辞宁对别人的夸奖一向不假辞色,他既不会为自己的长相而感到一点儿喜悦,也不会憎恶自己的脸。尽管它确实给洛辞宁带来过不少的麻烦。 可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根本不可能进席家,更不可能见到席以薇。 但他一直没有很深的“席以薇喜欢他的脸的概念”。 虽然所有人都这么告诉他,周围人的态度也不明则明了这一点,可大小姐是个什么人,她眼里除了她爸爸,大概所有人类都长得差不多。 直到现在,他才相信了,席以薇真的是对他另眼相待的——哪怕是因为他的脸。 她甚至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超过三秒。 然后更加自然的将手伸了上来:“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她重复了一遍。 直到席以薇将手收回去,洛辞宁都没有说话。 他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 就连这样,都很好看,可如果他不动的话,就更好看了,席以薇可惜的想。 “……是吗。”他的声音很低,席以薇觉得他生气了。 但下一刻,她却发现洛辞宁笑了起来,很浅很浅的笑,他看着她,然后说:“谢谢。” 席以薇莫名其妙。 洛辞宁攥住了她的手——他居然敢这么做!! 席以薇都惊呆了。 她瞪圆了眼睛,洛辞宁想,她大概觉得自己疯了。 可他想这么做很久了。 洛辞宁重复了一遍刚刚席以薇的动作;也就是攥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余光扫到了前排比席以薇震惊的多的司机,心想没出车祸也真不容易。 “我很高兴。”他说:“谢谢您。” 他神情中那点儿冰冷冷的锐利还没化干净,因此显得更外的真诚。 哪怕是目睹了一切的司机都挑剔的想,虽然鲁莽了一点,但他好像真的没对小姐抱有什么不好的念头。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都已经习惯了席家养出来的各种没什么常识,说是不喑世事都不为过的小怪物。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他不就是来做这个的吗? 讨好自己的主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席以薇格外的不自在,可她又不能不自在——她根本就不应该不自在。于是等洛辞宁松手了之后,她还是没想好自己到底该不该发火。 好像应该发火的……但似乎一发火,就感觉自己莫名低了一头。 就在这样的斟酌中,大小姐失去了发火的最适合时机,也只好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洛辞宁当然应该高兴。 没有什么比确信这颗了不起、高高在上的小星星是真真正正的、将视线停驻在他身上更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如果只是因为脸的话,他倒希望自己长得能再好看一点了。 西施犬早在刚刚他攥住大小姐的手的时候,就扑上来咬他了。 席以薇反应很快的制止了它:“停下!小月亮!” 小月亮不情不愿的松开嘴。 连点儿油皮都没破,连洛辞宁都开始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吃太胖了。 大小姐抱着狗,强硬的将西施犬按在自己膝盖上,她转过了头,一言不发的对着他的反面。 好像是不想和他说话了…… 真可惜。 洛辞宁想,他其实是想听大小姐那些仿佛说不完的话的。 可惜她现在根本不愿意看他一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1 23:10:13~2019-11-23 22: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眠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往事如烟 大小姐一言不发的扭过头去看窗户外面, 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西施犬的脑袋,说是抚摸, 其实更像是按下去。 小月亮不断地扭过头去亲她的手, 就连它都敏锐的察觉到了席以薇的不高兴。 洛辞宁开始主动找话题:“您很喜欢帽子吗?” 席以薇在车内也是带着帽子的。 现在是顶银灰色的贝雷帽,绣着土星的图案。 但她并不回答洛辞宁的话, 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洛辞宁瞥见她倒影在车窗上的轮廓,下巴尖尖的,异于常人的白。 他其实更喜欢席以薇原来的样子, 有点儿婴儿肥,冷冰冰的撇人的时候, 都可爱的没话说。 洛辞宁也不气馁, 他又换了个话题:“您还记得我之前和您说过的吗?” 席以薇终于有了点儿动静。 她纡尊降贵的转过头来, 很傲慢的说:“我现在不想听见你说话。” “您在生我的气吗?” 席以薇的神情更加的不高兴了:“你是故意在惹我生气吗?” 不,他只是想多听大小姐说几句话。 就连她现在的样子, 洛辞宁都觉得动人而可爱。 颐指气使的傲慢小狮子。 她的声音都尖了起来:“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但大概是变声期已经结束了, 哪怕是她这样讲话的时候, 也早就摆脱了尖锐的童音。 洛辞宁余光瞥到了前方的司机。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到底会不会出车祸。 席以薇都快被他气死了——怎么有人会在她发脾气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 哪怕是封正都会给出反应的!! 就连小月亮都跳下她的膝盖,不想再待在她的怀里了。 少年也认怂的很快。 他垂下头颅,样子看起来温顺且愧疚。 ——可他一句对不起都没说!! 席以薇不想和他说话了,如果现在不是在车上,她现在就要把他赶下去。 跟在后面的车里的女管家和席子瑜连都大气都没敢喘,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小祖宗就生气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 她让司机停车了。 她还记得把小月亮抱下去,然后就气冲冲的下车了。 女管家想追,她急的都快跳楼了。 可惜大小姐说,谁都不准跟着她,敢这么做的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女管家不怕这个威胁,但她害怕席以薇讨厌她。 席以薇本来就喜欢舟瑶多过喜欢她,如果再让大小姐讨厌她的话,女管家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催促席子瑜下去:“你就这么看着吗?” 席子瑜比她还要震惊:“我就不要命了吗?” 谁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啊。 找人在后面偷偷跟着不就好了吗? 他都已经开始吩咐人排查周围情况了,自己再跟上去诚心惹大小姐不痛快吗。 席以薇再怎么样,每年的反绑架训练她也是满分通过的。 而且叛逆期的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和她对着干不是更要把人逼着往自己反方向推。 女管家觉得他脑子进了水。 保镖和她能是一个概念吗? 席子瑜追上去那是天经地义,她追上去那是对大小姐管头管脚,惹她不高兴。 她都开始怀疑席子瑜是不是找个借口不想干了。 就在这两人互相觉得对方脑子进了水的情况下,洛辞宁想都没想的追了上去,他三两步就追上了抱着狗的大小姐。 ……猛士!! 席子瑜瞠目结舌:“他的测试报告是不是有问题?” 也没听说这小子想自杀啊! 女管家总算松了口气。 她不客气的白了席子瑜一眼:“你还没有他懂事。” 大小姐的安全是排在第一位的。 就算真的发生了点儿什么,就是叫洛辞宁给小姐挡子弹,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说得好听,你怎么不追上去。”席子瑜嗤笑了一声:“嗨,谁还没点儿私心,就你不想惹小姐生气吗?” 他也是很惜命的好不好。 虽然再僵持一会,他肯定就跟上去了。 女管家被他怼了一句,更不舒服了:“……我要是舟瑶,我肯定追上去。” 席子瑜笑眯眯的双手抱臂,往后一摊。 “可惜你没这个命。” 女管家:“……” 多说无益,她直接上脚踹。 舟瑶还不够命好吗? 舟瑶那可命太好了! 席子瑜和舟瑶不大对付,其实是很多年前就开始了。他和舟瑶算是同一批,都是席家资助的孤儿,他排第五,舟瑶就紧跟在后面排第六。 那时候他也不叫现在这个名字,他自己的本名不想被人称呼,大家就都叫他小五,直到现在先生还是会这么叫他。他的名字都是先生送给他的。 而舟瑶呢,她也差不多,她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太太会叫她爱丽。 其实是Alex,舟瑶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大概是八岁多一点,还是九岁多一点,才进席家的。席子瑜记不清她的年龄了,大概舟瑶自己也记不清了。 太太没有孩子,她大概很期待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所以才对他们这些小孩子都特别的好特别的温柔,舟瑶每次见到太太的时候眼睛都会发光,她比他不要脸多了,连咳嗽了一声都要去找太太撒娇,所以太太才这么喜欢她。 舟瑶的名字是太太取得。 有很长一段时间,舟瑶就像是太太的小妹妹,小女儿,太太会给她梳头发,像打扮公主一样打扮她,还会温声细语的教她中文。 席子瑜嫉妒的都想成为她了。他也很想和太太多说几句话,他也很想被太太温柔的摸摸头,但他是个男孩子,不能和舟瑶一样这么没皮没脸的撒娇。 他这么和先生说的时候,先生都笑了,他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席子瑜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了。 “你不适合来这里。”先生说。 当时的席子瑜,其实没听懂先生的话。 但在之后,他无数次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都对先生的感激更加重一重。 所以他和舟瑶的课程其实是差不多的。 但他们两和所有其他被席家资助的孩子,都不一样。 这种特殊化其实很招人恨。 先生是不会有空注意到这点的,而且连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也未免太废物了。 席子瑜不得不和舟瑶联手,不然他不知道自己哪天晚上睡着的时候就被人当西瓜摸上来拍了。 这么一来,总算是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但他还是很讨厌舟瑶。 再后来,太太就真的有孩子了。 她温柔地告诉他们,要好好照顾这个还没出生的弟弟/妹妹,好吗? 席子瑜想象不出这个画面,他只能想象有个小一点儿的、更小一点的太太,奶声奶气,细声细气的叫他哥哥。 席子瑜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 他去推上铺的舟瑶,舟瑶也没睡,“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舟瑶表现出来了一丁点儿嫉妒。 他都会去和先生举报她! 舟瑶沉默了很久很久,她的声音有点儿哑:“……我、我太高兴了。” 太太说那是她的弟弟或者妹妹。 那是不是代表着,太太成为了她的家人?! 她已经在很长一段的流浪生涯中,丧失了家人这个概念,但家人这个懵懂的词,对她来说依旧是做梦都想象不到有多么亲切美好的。 如果太太承认她是她的家人的话,舟瑶现在去死都觉得是幸福的。 席子瑜皱着眉头,他爬起来开了灯,又从梯子爬上去,仔细分辨了舟瑶的表情。 ——她好像真的是在高兴。 席子瑜松了口气,又有点儿失落。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嫉妒舟瑶,更不想承认刚刚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明明是个连打断自己手臂的人都轻描淡写不在乎的放过去的人,却对几乎可以算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舟瑶产生了那样不堪的嫉妒。 连席子瑜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但他永远都不想被人发现这一点,更庆幸凭着舟瑶的神经,她不会在意。 再再后来,就是小姐出生了。 太太的身体其实不太好。 他印象里,太太也从来没有脸色红润的时候。 她总是不急不缓、温声细语,有的时候,甚至带了点儿缠绵的病气。 小姐的身体也很糟糕。 从出生开始,她好像就没离开过病房。 小姐出生后,太太的身体也变得愈发的糟糕了——其实她根本就不适合怀孕。 但她实在是太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了。 先生也一日复一日的沉默,他不再是那么的自信而又意气风发,他逐渐出现愁容。可他并不能将这样的面孔展现在妻女面前。 到后面,几乎是个恶性的循环,太太的身体迅速的拖垮了。 舟瑶几乎每天都要掉眼泪。 她都不知道应该先为病房玻璃后小小的、因为病痛的折磨那样痛苦的“妹妹”而哭泣,还是为日复一日的消瘦、几乎快不成人形的太太而哭泣了。 她好不容易有了家人,但眼看着,她的家人全部就要离开她了。 如果能做选择,她情愿替她们痛苦。 太太还是离开了。 她临死前都还在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她死死地攥住了席青的手,连血沁出来都没有发现,席青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她攥住的不是自己的手。 “薇薇要怎么办……薇薇要怎么办啊……” 她的泣声都是含糊的,仿佛早就哭干了眼泪,眼中的焦距半天才对准的席青——她好像现在才看见了自己的丈夫:“你呢……你要怎么办……” 她将头埋进丈夫的怀里,哭着说对不起。 席子瑜站在房门后,感觉眼泪不断地从眼里流出来,他使劲去擦也擦不干净。 他从没见过这么悲伤的席青。 这个男人表现的就像是,他的整个世界都离开了他。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人敢提起太太。 甚至连房子里,都没有太太的遗像。 席子瑜摊在车后座,他沉默的想,其实不只是舟瑶和席青先生这么畏之如虎,就连他……也很不愿意提起当年的事情。 谁能忍受眼看就要触手可得的幸福,就这么成了泡影呢。 可这对小姐不公平。 她应该知道自己的母亲的。 因为她的母亲,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念念不忘的还是她。 席子瑜瞥了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管家,自顾自的心道,就算被先生扒了一层皮,他今天也要装聋作哑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3 22:52:09~2019-11-24 23:1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莫得感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幸运日 抱着狗的大小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下了车。 还没等她高兴一会儿, 就看见了从后面追过来的少年——是的,他还是很好看的, 哪怕身上的衣物因为久坐而显得有些凌乱, 也还是很好看。 但现在他多多少少在大小姐眼里有些可恶了,席以薇蹙起眉头来:“你干嘛跟过来?” 洛辞宁立定在她面前, 垂下腰喘了口气, 才抬起头来对她说:“我猜您不止是想去接您的马,所以就跟下来了。” 现在他更可恶了。 席以薇不满的瞪着他:“那你应该好好在车上待着!” “我陪着您更安全不是吗?”洛辞宁说:“我保证一句话都不会说出去——而且这样他们也不用跟在您后面了。” “你说席子瑜吗?”席以薇依旧不是很友好的看着他:“他的胆子肯定没有你大。” 席子瑜才不敢跟过来呢! 席以薇很排斥有人跟着她,尤其是现在。 因为她打算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女管家或者席子瑜这样跟过来, 她肯定会赶他们回去,还会发脾气, 因为他们肯定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然后告诉爸爸。 席以薇已经不想和爸爸吵架了, 他们之间吵的架已经够多了。 少年低头看着她——他好像比她长得快多了,以至于席以薇要抬头看他, 这点也让她不是很高兴。 “我知道离这最近的学校在哪, 等您……处理完事情之后, ”洛辞宁突然说:“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要去学校干什么?” 席以薇嘟囔了一句, 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他:“有没有别的地方,图书馆、游乐园、或者商城……算了,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这听起来真像是个约会。 尽管大小姐本人并没有察觉出丝毫的暧昧,但洛辞宁还是微妙的有些……兴奋,他抬起头来笑了一下,那张漂亮的脸的杀伤力简直呈几何倍上升。 他说:“您想去哪都行。” 大概是认为他刚刚的行为是刻意的, 席以薇的态度逐渐缓和了起来,她又把小月亮丢给洛辞宁抱了,尽管西施犬本犬并不认同,但它实在是太重了。 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席以薇本来想这么说,她一向不喜欢掩饰什么,但是大概是刚才的行为让她多少有些心理阴影,这句话话到一半又咽回去了。 洛辞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上来和她并肩走了——这让席以薇不太习惯。 就算是封正也会老老实实的跟在她的后面。 尽管他心里可能是觉得这只耀武扬威的小狮子从身后看更可爱,但也不妨碍席以薇认为他是主动退了一步。 很少有人会和她这么并肩走,这太奇怪了。 大小姐小小的皱了一下鼻尖,她还不至于为这种事情生气,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洛辞宁注意到了。 但他不打算问,席以薇是没有朋友的,她也不太清楚朋友之间是怎么相处的,这是件不太好的事情,但对洛辞宁来说是件好事。 做她的朋友会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因为他在乎的是席以薇本人,而不是大小姐身后能带来的多少利益和价值。 “我跳了一级,”他很普通的和大小姐聊了起来,“但现在有点后悔。” 席以薇还在犹豫要不要接他的话。 洛辞宁是个不让人讨厌的人——或者说,比起其他人,席以薇更愿意和他聊天,哪怕是徐苑都只会战战兢兢的和她讲话,这让她没什么聊天的欲望。 虽然刚刚……但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很正常,席以薇还是忍不住接过了话茬。 “我不喜欢跳级,每个学年都是很有意义的,这么压缩时间没什么好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的大小姐越说越快,她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了,“爸爸也说,什么事情都是要按部就班的做,爬的太快了也会错失不少有意思的风景。” 真可爱。 洛辞宁原本是绝不想让大小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的,可如果这能让她多说几句话的话,他倒是很情愿把那些蠢事都说一遍。 席以薇发表了一番自己和夹杂着“我爸爸说”的意见,然后心满意足了之后,终于对他说:“那这样,你是不是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 这很难得,毕竟这个间歇性的小话痨自言自语的说完之后,才不在乎别人的反应。 而她现在居然还会主动问他了。 “准确来说是半年。”洛辞宁顿了顿,才补充。 大小姐不喜欢跳级不是没道理的。 她是不能去上学的,至少这几年还不行,如果能让她去上学,大小姐应该也会老老实实的读完三年,然后按部就班的参加高考——她很享受这个过程。 但现在来看,她对高考的概念都有些模糊,连时间都记错了……幸好她自己不会往这个问题上去想。 “好可惜哦。”席以薇还蛮喜欢他们高中的校服,她话题一转,“那你要出国吗?” 洛辞宁自己还在犹豫,他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他想出国。 能摆脱这里,也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但如果这样,就要离这颗小星星越来越远了——他会有好几年都没有借口来见她,这可太糟糕了。 而且如果出去了,那徐侑怎么收拾他,都不会有人注意了。 尽管他也并不是很害怕这件事。 洛辞宁不喜欢席家。 也不喜欢这座城市,他对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多少留恋——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连原来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查封。 他也没有朋友,至少在他心里,他是没有朋友的。 能让他留恋的只有席以薇——能和这颗明亮的小星星多待一秒钟都让他高兴。 可席以薇本人呢? 这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愿不愿意他待在身边呢? 他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 “你难道要留下来吗?”席以薇比他还惊讶,她甚至睁大了眼睛——大小姐有个坏习惯,她喜欢学着她爸爸那样看人。其实她眼睛生的很圆,眼角还微微下垂,不用侧脸看人的时候就太可爱了。“你到底喜欢这里哪里啊?” 洛辞宁一点也不生气,还笑了起来:“……我也在犹豫。” 席以薇自顾自地说:“我要是你,我就出去了,待在这里有什么好的。” “您是……这么想的吗。”洛辞宁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他真没想到三句话不离我爸爸的席以薇,居然会是这么想的。 “你不要学徐侑讲话。”席以薇不太高兴的说道:“您啊您的烦死了,我有这么大吗?” “那我应该怎么叫?” 他的回复比席以薇本人的反应还要快。 席以薇怀疑他又是故意的,她狐疑的睨了对方一样。 少年的神情微微带着笑,是温顺和煦的。 让她多少也有点儿发不起脾气。 “就……就叫名字嘛!”席以薇的声音突然大了一点儿,她不自在极了,嘟囔了一句:“名字发明出来不就是给人叫的,结果从来也没人叫过我的名字……” 封正就更可恶了。 他只会叫她大小姐,还是带着讽刺的那种,惹她不高兴的就叫她薇薇。 想到这里,席以薇睨了他一眼,多少有些不耐烦:“你不敢吗?” 她话音还没落。 少年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大小姐本人愣了两秒以上,她甚至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洛辞宁:“……谁让你这么叫了!哪有人叫名字不叫姓氏的!” 就算是爸爸也不会叫她以薇的啊。 薇薇都没有以薇来的这么亲密,这人还真敢叫啊。 “连名带姓,不是很不尊重吗?”洛辞宁回答她。 席以薇看了他一眼。 她逐渐有点儿暴躁,但又还没到发火的程度,很想反驳他,但反驳他的话——说出口又显得她太在意这个了,多少有些掉价。 大小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洛辞宁。” 这是大小姐本人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洛辞宁自己都愣了一拍。 他以为席以薇早就忘记了自己叫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逐渐开始蔓延。 今天真是个幸运日。 “把小月亮给我。”席以薇不满地说,她高高在上的抬起头来:“没有听见我在叫你吗?” 这个动作既傲慢,又说不出的可爱。 洛辞宁决心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这太难了。 她冷笑了一声,然后不大高兴的说:“现在我连名带姓的叫你,不尊重吗?” 还没等他摇头,大小姐本人就又哼了一声。 “没错,我就是不尊重你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洛辞宁,漂亮的脸冷冰冰的对着他:“所以你下次再敢这样和我说话,我就把你连夜从席家大门口踹出去。” 洛辞宁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大小姐这话的真实意图。 她好像已经意识到洛辞宁是在逗她了。 所以这是个警告——还是个多少带着点儿玩笑意思的警告,甚至都没有恶意。 洛辞宁:“……” 他垂下了头。 如果这样,他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当他每次觉得大小姐可爱的不像话的时候,大小姐就告诉了他,她还能更可爱一点——席青是怎么才能将她养大的。 明明席青这么娇惯她,用金钱和权势把她养大,可她还是这么的……天真。 她以她爸爸为骄傲,不是因为席青的权势,而是因为她真心实意的爱着她爸爸,三句话不离席青,也是这个理由,而绝不是炫耀她的背景。 她会发火,也易怒,像个随时都会喷发的小火山,可她绝不会像向爸爸告状,甚至也不准身边的人这么去做。 她只是很明白、很清楚的像人表达出自己很不高兴这一信息,甚至都没想过接着往下做点什么,哪怕她再怎么讨厌徐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点什么。 洛辞宁是如此的庆幸他能碰到席以薇。 因为他这辈子也碰不上比这颗小星星更值得他去喜欢的人了。 席以薇见他垂着头不说话,还以为他害怕了,她有点儿不太高兴,连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这个人比封正还奇怪。 明明会和封正一样逗她——只不过他的态度更加的温顺、更加的不动声色,没有封正那么直截了当的刺她,可也与谦卑绝无关系。 席以薇知道他不怕她,她本人还蛮奇怪这一点的,因为在大小姐的固有观念里,除了她爸爸和封正这类人,剩下的都会对她谨慎再三,就像徐苑那样。 他们对待她的态度很谨慎,但却一点也不真正的在乎她。 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很重视,但席以薇看得出来,他们只是在想“别让这个难搞的大小姐生气就万事大吉了”。 他们在乎的是她爸爸,而不是她。 席以薇明白自己在他们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不过是个被爸爸宠坏了又脾气恶劣的大小姐,还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就算看着有人死掉都不会动容。 可她也不会去和他们解释——席以薇一样的不在乎他们,他们甚至还没大小姐花园里的一块石头能让她注意的多。 洛辞宁是不一样的。 他不只是爸爸送给她的玩伴。 他更像是……她可以尽情的发表自己意见的树洞,还有一张足够让她喜欢的脸。 她不希望他怕她,也不希望他和徐侑一样只盯着她爸爸的权利。 幸好他两者都没有,也从没有想要利用她的意思,他这么热切的往上贴,甚至都不是希望她来必有他——虽然席以薇觉得他的情况有点糟糕。 他好像只是想靠近她。 在他一开始主动凑上来找她的时候,席以薇还以为他开窍了。 而这个傻瓜居然在她主动表达了善意之后,一点要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明明她都看出来了徐侑对他不怀好意。 只有她说句话,徐侑绝对不敢做些什么。 她都这么主动地去找他了,在大小姐难得的大发善心之后,洛辞宁居然觉得她只是无聊了想去找人聊天。 他居然还想留下来? 徐侑会把他连皮带骨都吞掉的。 这也是席以薇允许他跟着的一部分原因,如果她表现出来和洛辞宁关系不错的话(这种程度对大小姐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徐侑就不敢做什么了。 但这家伙除了逗她,除了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之外,其他一点都不提。 这让大小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席以薇才不会这么主动的去帮别人的忙,可他如果提出来的话,大小姐肯定是会帮他的,女管家和席子瑜如果对她提出请求,她也多半不会拒绝。 而在她终于警告了他之后,他又好像……害怕了? 这人太奇怪了! 你都做了多少会让我生气的事情,结果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会生气吗? 席以薇自己都分辨不清这气愤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冷冰冰的板着一张脸,抱着小月亮走得很快,也不管后面的洛辞宁跟的跟不上。 她不想看见洛辞宁了。 如果洛辞宁会因为这样害怕她,她就再也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欲望了。 洛辞宁几乎是在大小姐转身的那一刻就清楚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这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之前席以薇更多是在向他表达自己的情绪“你这么做我会不高兴”,要说生气,也没有。 而现在她面无表情,反而是真的生气了。 “我想留在这里。”他追上了大小姐,没有解释,只是说:“虽然我现在没有亲人了。” 席以薇从他的神情看出来,他好像真的不害怕她。 而且他还……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啊,被人这样甩脸色也会高兴吗? 神经病啊这人。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睨了洛辞宁一眼,这回是没多少情绪的。 “你这是在对我装可怜吗?”席以薇不客气的说。 她还蛮有新鲜感的。 没人会对她装可怜,尤其是目睹了徐侑的经历之后,大家好像都认为对她装可怜是行不通的,哀求她什么事也是行不通的。 但就算是爸爸也有心软的时候,她没那么铁石心肠。 就像席子瑜和女管家,爸爸最多会在事后把他们叫过去骂一顿,处罚是不会的,因为如果这么做席以薇会和他吵架。 尽管大小姐的理由是“你总这样插手我的事情”。 “……我是真的没有亲人了。”洛辞宁说。 “哪有人笑着说这种话的。”席以薇居高临下的对他说——尽管这对她的身高来说有点困难,“如果你要冲我装可怜的话,最起码也要像样一点。” “那我,” 洛辞宁看着她,他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都有种她就是整个世界的错感:“可以留在您身边吗?” 席以薇瞪了他一会儿。 她又把小月亮塞回他怀里了。 “不可以!”席以薇带着点儿暴躁的说:“而且不准这么说话!” ……太可爱了。 洛辞宁才不管西施犬是不是想咬他。 他只忙着追问——洛辞宁太好奇这颗小星星的反应了,他努力地摆出了一张可怜兮兮的脸来——这有点困难,但是意思表达到了就行:“可我真的没有家人了。” 席以薇终于爆发了。 “我才不是你的家人!!”她特别烦躁的说。 尤其是洛辞宁还摆出那样一张脸来看着她——她在这个人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电视剧里那种天真善良、碰到谁都觉得可怜、都要心软的大小姐吗? 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同情他! 这座暴躁的小火山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脑子有毛病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死吗?连席子瑜都不会白痴到觉得那里是什么好地方——连我都不喜欢那里!” “你明不明白,趁你还能走还能摆脱关系的时候,快点滚。” 席以薇冷冰冰的说:“这里没有人会是你的家人,更没有人会是你的亲人——你懂不懂,就算你现在死掉了,也不会有人皱一下眉头的。” “你不欠我什么,你也没有和我约定过什么,洛辞宁。” 席以薇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她的神情中带了一点儿的不自在,但显得更加的暴躁了,“非要我说这种恶心话吗?你和徐侑——你们脑子都有毛病吗?明明有更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要去走捷径。” “世界上才没有什么捷径!” 她说:“我爸爸很风光吗?结果呢,他永远的、永远的失去了——”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辞宁总觉得她眼里有着些微的水雾——这太奇怪了,这头骄傲的小狮子,哪怕和爸爸吵架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么悲伤。 她抱着狗,转过了头,一声不吭。 而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这么讨厌徐侑的席以薇,居然也会为徐侑觉得可惜。 洛辞宁也说不出其他话了。 他自认为很了解她,自认为明白她在想什么。 可直到现在,他才有了那么一点儿真正了解她。 这颗高高在上的、了不起的小星星,他比任何时刻,都想要仰望她、追上她……甚至是大逆不道的妄想着拥有她。 可他也比任何时刻都要更爱她。 就像现在,明明席以薇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什么反应。 但只要看见她沉默的样子,都令他觉得整颗心都要被掰碎了、揉坏了。 她应该永远这么神采飞扬,像是明媚光亮的小太阳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4 23:14:11~2019-11-28 22: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眠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警惕 “……听不听由你。”大小姐抱着狗, 高高在上的说:“但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洛辞宁叹了口气,他低着头。 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谦卑一点:“如果您希望的话。” 席以薇瞪着他:“……我才没有希望!” 洛辞宁明白自己只是在挥霍大小姐难得一见的善心。 如果再这样下去, 席以薇迟早会对他失去耐心, 她现在还愿意和他说话,还愿意告诉他这些东西, 只能说明大小姐是个好人。 她愿意庇护她认为弱小的事物, 比如说小月亮,又比如说他。 可他如果接着表现的这么屡教不改,大小姐的耐心是有限的——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到时候他大概和其他人就没多少区别了。 或许席以薇还要更讨厌他一点。 洛辞宁其实觉得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人都是慕光的,如果有更光明的未来, 为什么要选择那样的一条路。 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活在世上, 谁愿意去做地沟里的老鼠。 他不羡慕席子瑜, 也不羡慕徐侑。 洛辞宁甚至都不羡慕席以薇那个了不起的爸爸。 他们很有本事——但本质还是一样的,都一样的见不得光。 他觉得洛州非常的可笑, 那个作为他生父的男人一直在努力的往上爬, 他又冷血又狠毒, 像只随时可能会咬人一口的毒蛇。他甚至愿意把唯一的儿子送过来给年幼的小公主做玩伴, 以为这样就能换取她父亲的信任,但这只不过让他死得更快罢了。 徐侑怎么可能会看着他这么不折手段的往上爬。 洛州甚至还以为他和徐侑是朋友——凡是会威胁到徐侑地位的,大概都当不了他的朋友了。 洛辞宁一点也不想知道洛州真正的死因,哪怕这里面肯定有他一份。 他沉默的盯着自己的手,从手指尖一路盯到手肘。 如果林倩知道了,会不会很害怕他呢? 毕竟她是那么怯懦、又那么胆小的一个人, 只敢躲起来偷偷地啜泣,连他被洛州按着头往墙上撞的时候都不敢上来劝。 如果洛州没有让林倩溺死,那么洛辞宁大概永远都不会去做那件事。 ……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一条狗在他看起来是一样的。 大概也没有人教导过他这些,当他开始接触正常人应该有的三观的时候,已经是洛州死去后的好多年了,这个时候他才麻木的想,如果这件事情被揭露了,应该没有人会敢靠近他。 就像他原来还在席家的时候,他划开了那个大孩子的气管,心脏甚至都没有多跳一下,平常的就像是爬起来开了个灯一样。 他只是为了杀鸡儆猴,但在那一刻,洛辞宁发现就算是奔着血管去,他大概也是无动于衷的。 他不离开席家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想掩饰住自己天生的异常,如果他在正常的世界长大,那么毫无疑问的,他很快的就会暴露,将成为异类。 但是在席家,他还有时间来让自己学会如何掩饰。 如果席以薇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大概就再也不会见他了。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席以薇发现的。 “我的意思是,我想去念金融,或者法学。”洛辞宁尽量克制住自己的眼神去看她,“……我想我应该能考的很不错。” 席以薇愣了一会儿,这座暴躁的小火山突然熄了火。 她好像第一次认识洛辞宁一样,从上到下看了他足足半分钟。 “……那我觉得还不错。”她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含糊的都听不太清。 不过大小姐现在心情看起来就很不错了,她甚至还仔细考虑一下:“你得再等几年……嗯,等你大学毕业了应该也差不多了。” 顿了一下,“……你还是再多读几年吧。” 看起来大小姐对她爸爸的洗白计划没有多少信心。 “你需要我和爸爸提这件事吗?” 她想了想,突然说。 大小姐的态度变化的太快。 导致洛辞宁都有些微妙的受宠若惊,从他表明了想要去念法律或者金融的那一刻起,席以薇甚至都愿意拿正眼开始看他了。 她现在的态度简直比刚刚要好一百倍。 大小姐大概是真的很讨厌“走捷径”,对于她的身份来说,这简直太奇怪了。 “……我觉得我还没有这么……” 洛辞宁苦笑了一下,他换了种说法:“我还没高中毕业。” “那又怎么样了?” 席以薇说:“爸爸也会很高兴这件事的。他每年都给贫困山区捐很多钱,就算你以后不帮他做事,如果你能考上好大学找份好工作,也很有意义的。” 她高兴的原来不是将来也许能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帮着洗白席家的产业。 是真的在为他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而高兴。 洛辞宁罕见的心脏感到一阵微妙的酸涩。 就算她不是那颗了不起的、他追逐了这么多年的小星星,他也会在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喜欢上她。 “你干嘛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席以薇不自在地转过了头:“好奇怪。”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能碰到这么一颗明亮的小星星,哪怕待在她的身边,都是幸运的。 “太肉麻了说这种话。”席以薇抱的手臂都累了,现在就很顺手的把西施犬又塞回给他,小月亮生无可恋的待在他怀里,已经放弃挣扎了,“如果你都能算幸运,那应该没几个不幸的人了——而且也不用这么感激我爸爸。” “或者是我。”她顿了一下。 “你要知道,没有发生这件事的话,就算你父母不在了,你也能过得很好。”席以薇说:“……我其实不太喜欢爸爸的做法。所以如果你有更好的机会学习或者深造的话,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 洛辞宁不说话。 沉默让席以薇变得不自在起来。 她本来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但现在就不肯说了。 大小姐敲开了门。 坦白说,这里其实并不像是开门营业的店。 更像是什么人居住的房子,或者是私人会所一类的东西。 打开门的那只手颜色很苍白,手背上潦草的贴着创口贴,甚至还能透进去看见针孔,指尖有着复杂的颜料的痕迹。 紧接着一张女人的脸露了出来,照样是一张苍白的脸,眼角下有青黑色,但确实是张艳光四射的美人脸。 洛辞宁挡在了大小姐面前。 他礼貌的说了一声你好,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席以薇整个儿挡住了。 女人愣了一秒,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嗤笑了起来,她冲着洛辞宁摇了摇手:“你放心好了,只是挂葡萄糖。” 席以薇莫名其妙的使劲拨开他。 “封正让我过来的。”她说。 明明小小的一个,但有种说不出来的、居高临下的气质。 戴着银灰色贝雷帽、下巴尖尖的小姑娘。 她可比洋娃娃看起来昂贵多了,也漂亮多了。 女人心里想,封正说的还真没错。 她懒洋洋的让开身子,朝着里面歪了一下头:“进来吧。” 洛辞宁叹了口气,看着席以薇想都不想的往里面走,他头疼的要命,不知道该不该通知席子瑜他们。 大小姐刚刚怕是根本就没想到他猜测的东西。 女人也冲他笑了一下,充满了戏谑:“怎么样啊小骑士,你也跟着进来?” 洛辞宁真的跟着进去了。 他还抱着焦急的想跟着席以薇后面的小月亮。 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打开了定位器。 然后留下在车上的席子瑜面对着两个紧挨在一起的信号源发呆。 ……虽然但是,他应该为小姐的警惕意识而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8 22:58:26~2019-12-10 00: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10197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眠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妈妈 戴着帽子的小姑娘很有气势的走在前面。 她看起来可真是昂贵极了, 乍一看起来比人偶还要漂亮。 洛辞宁跟在后面,心里默数着她的拍子, 到三的时候席以薇停了一下——这其实是个坏毛病, 她和小孩子一样,喜欢数着拍子跳一下。 越长越大之后这个毛病看起来消失了, 但实际上她还是会不太显眼的顿住一下。 就比如说现在。 他一心二用的打量着周遭环境, 但其实大半注意力还是在席以薇身上。 颜料味道实在是太浓了,他猜她不太喜欢,因为她刚刚头往旁边侧了一下, 故意离画架的位置偏了一点儿。 “这是画廊吗?”先开口的是洛辞宁。 那女人本来一直在看席以薇,现在才分神看了他一眼。 跟在大小姐身后亦步亦趋、还抱着狗的男孩子其实很好看, 但他的气质过于沉默, 尤其是和席以薇走在一起的时候, 一时半会还真的注意不到他。 “当然不是。”女人懒洋洋地说。 她看起来很困,也很不耐烦, 但面对席以薇的时候又稍微认真了一点儿:“你往里面走, 最里面的房间, 进门第一个柜子, 倒数第二个抽屉,钥匙在旁边的花瓶里。” 席以薇没往前走:“……为什么在你这里?” 小姑娘抬头看着她。 人偶可没有这样的气势。 女人慢了一拍,才明白她的意思,又笑了起来:“我跟你可没有关系。”她补充了一句:“是封正把东西放在我这里的,你有什么要问的都去问他。” 她打了个哈欠,又说:“我吊完葡萄糖去睡了, 钥匙你随便搁哪里就行,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她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大小姐不说话。 她好像生气了,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曾经他回家的时候,在镜子里望见的自己的脸。 洛辞宁回家的时候,也是这个神情,如果那个地方还能被称为家的话。 近乡情怯——大抵就是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意思,可如果不把那个地方称为家,那他就大概真的没有家了。 席以薇也会这样吗? 洛辞宁装模作样的想他是不是该避一避,但就算此刻有人赶他走,他也不肯走。 毕竟这个气氛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可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席以薇为什么刻意的跑过来,如果只是那位“小舅舅”的礼物的话,她完全没必要甩开女管家和席子瑜。 只要是席以薇的事情,他都很想知道。 沉默太久了,大小姐好像有点儿炸毛。 “走开。”她说。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显然就是对洛辞宁说的。 洛辞宁很想装傻。 “我让你走开。”她的声音有点儿急了,但好像并没有生气,或者说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转过去,不准过来。” 结果洛辞宁还在看她,席以薇急忙又补充了一条,“不准睁开眼睛。” 黑发的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 然后很温顺的背过了身,转过了头。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闭上眼睛,但席以薇罕见的有些赧然。 席以薇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 现在的话,实在是看起来太无理取闹了。 小月亮以为是在说它,呜呜的叫了好几声,它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凶过。 西施犬的声音听起来太可怜了。 连带着那个被她迁怒的少年也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这之前,更多的是,一点半点儿连自己也没法否定的恐惧。 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是这样,也许在很远、更远的时间轴里,妈妈哄过她睡觉,温柔地叫她名字,可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也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面容。 席青从来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妈妈的事情,席以薇有的时候恨他,但有的时候又舍不得恨他,因为爸爸肯定也很难过很难过,才不让人提起来。 她的爱恨都像是小孩子的喜欢和讨厌,来的很快,去的很快。 但唯独对母亲的怀念,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想念。 封正说今年会给她惊喜的时候,其实她也没想到会是关于母亲的。她还以为他们都不敢告诉她,毕竟爸爸发起火来是很恐怖的事情。 爸爸知道了会生气吗? 其实她推开门的那一刻,才想起了这件事。 在这之前,她都没想过。 席以薇已经不想和爸爸吵架了。 可比起和爸爸吵架,她更想知道封正会给她什么惊喜。 ——她想知道母亲的事情,越多越好,在她还有一点儿记忆,在她还记得妈妈的温柔之前,她要赶快通过这些东西,拼凑起来妈妈的轮廓。 不然她会忘记的。 如果忘记了,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爱丽愿意告诉她就好了,席以薇抿起了唇,闷闷不乐的想道。 她径直走到最里面,拿起钥匙。手有点儿抖的去开门,锁孔对了三次才对上,还好没有人看起来,太丢脸了,席以薇心想。 她几乎是一步一挪才挪到了柜子前面,矮柜上的把手有个很别致的花纹,看起来很眼熟。 席以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攥着把手的手指有点儿发白,拉开抽屉的时候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如果封正敢骗她,她肯定要砸了他所有的宝贝收藏品!! 直到打开前,席以薇都在想。 可等她打开后,她忽然间失去了所有想法。 那不是照片,也不是她想象中的相册,而是一幅画。 画上的女人侧坐着,视线却向她睨来。 温柔且动人,她的眼神像是秋日里的湖泊般安静,仿若在花园中静静开放的白玫瑰。 ——好像是……妈妈。 她和她一点都不像,但席以薇觉得她熟悉极了,就像是和她日日夜夜相处过的人。 明明在小的时候,她和妈妈长的是那么的相似。 可席以薇越长大,就越不像她了。 ……爸爸也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她快点长大吗? 席以薇的手指有点儿颤抖的触摸上了画上的落款。 是席青的字迹。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Io ti amo …… 爸爸也会有这么温柔一面吗? 席以薇都不知道他还会画画,他的笔触都温柔的不可思议,像是对待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小心翼翼的,凝视着她都忍不住微笑。 那个男人,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刻吗? 她见过爸爸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时候,也见过他似笑非笑的恐吓手下人的时候,更多的是对她百依百顺、毫无底线的时候。 但就算是那个时候,也没法想象,爸爸会画出这么一幅画。 他肯定……很爱很爱很爱妈妈。 爱到席以薇都没法想象。 洛辞宁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抽噎。但他觉得不可能。 可等他急忙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个小小的、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连小月亮都着急的从他怀里扑下来。 飞快地跑向席以薇,安慰的去舔她的手背。 她真的在哭! 席以薇的帽子丢到了地上。 她固执地抱着膝盖,将头埋在里面。 露出一截的胳膊特别的白,手腕细瘦的像是一折就断,整个人蜷缩起来,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比她现在的年龄看起来还要小得多,头发的颜色都不是纯正的黑色了。 白的也很异常,刺眼的要命,掺杂着病气,不正常的白。 大小姐听到声音,犹犹豫豫的着抬起头,她眼睫毛上还挂着颗要掉不掉的泪珠。 他感觉心脏都被揉碎了。 “……我叫你走开。”瓮声瓮气的,还带着哭腔。 她很大声的抽噎了一声,然后恶狠狠的用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睛瞪着他:“出去!我没让你进来!” 席以薇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他到底会不会看人眼色!! 本来碰到这种事情,像是席子瑜,早就很懂事的躲开了,才不来踩大小姐的雷。 但洛辞宁偏不,不仅没躲开,他还胆大包天的上前一步,抱住她了。 这个神经病。 席以薇一点都不需要安慰。 她踩了他一脚,也特别重。 洛辞宁仿佛一点知觉都没有,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毛病啊?! 席以薇使劲推开他,但她哭的没力气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推不开,只能恶狠狠的威胁他:“你完蛋了!……我要让爸爸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您现在把我丢进海里喂鱼都行。”他居然还在笑?席以薇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但她实在没力气在和他吵架了。 而且吵架也太幼稚了。 席以薇其实不太讨厌被抱,不如说,她很习惯别人抱她。但这仅仅是在她表达了意愿的情况下,别人才敢这么做。 现在就不行,这么丢脸的时候,她才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这个神经病莫名其妙就来抱她,席以薇一时半会还真推不开他,她踢他他也没反应,仿佛是个木头人,大小姐挣扎了一会儿就干脆不挣扎了。 被对方的外套裹了个严严实实的时候,席以薇还在想,她要让席子瑜把这个神经病调去非洲挖矿,挖一辈子!!让他一点眼色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二月前估计会写完 大小姐谈恋爱真是个幼稚鬼 第42章 我喜欢您 “您还要去哪里吗?” 声音很温柔, 表情也很温柔,但可惜席以薇一点也不理他。她自顾自的翻找着柜子的抽屉, 洛辞宁索性蹲下来帮她一起找, 大小姐没有一点要领情的意思。 等她翻出了卷轴,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画纸卷起来塞进去之后, 她就更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了。 尽管她现在肩膀上披着的是洛辞宁的大衣外套。 “您真的不打算去哪儿了吗?”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假惺惺, “那我送您回去了。” 席以薇沉默了半秒。 她抬起头来,眼睛还有点儿红。 她像是只被激怒了的小狮子,恶狠狠又慢吞吞的对他说:“洛辞宁, 你、去、死、吧。” 她又叫他的名字了。 尽管被骂但洛辞宁心里超快乐的。 而且这可能就是大小姐能说出最恶毒的话了。 想到这,洛辞宁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说过了, 您现在就能把我丢进海里喂鱼。” “……你怎么还活着。”席以薇非常用力、非常的用力的踢了他一脚, 至少在她看来是很大的力气了,但洛辞宁别说被她踢倒了, 他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 但很过分得是, 这个人居然吸了口冷气——特别特别故意的那种, 表情做作死了。 讨厌鬼。 席以薇犹豫了两秒, 将披在肩膀上的大衣掀起来丢回去,她憎恶的说:“你真恶心。” ……其实她有点后悔。 哭累了之后,现在有点儿冷。 洛辞宁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没有生气,手肘搭着被她扔回去的大衣,也没像徐侑那样冲她恶心的笑。他只是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就走出去了。 席以薇抱着怀里的卷轴,慢慢的抿起了唇。 讨厌的人走了,现在也没人看见她这幅狼狈的样子,但她还是有点儿生闷气——大小姐为数不多的优点里,还是有会反省这一条的。 她看得出来洛辞宁不是故意讨好她的,反正和徐侑不一样。 虽然她不需要别人安慰,更不需要这种关怀,但对方似乎是出于好意。 她刚刚的表现太幼稚了。 席以薇生的是自己的闷气。 而且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的时候,席以薇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能理直气壮的发脾气了。 因为难过所以去迁怒对自己有善意的人这样很蠢,席以薇没想到自己也会这样。大概潜意识里,她还觉得洛辞宁就是爸爸送给她的“玩伴”。 可以发脾气的那种,就像她生气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对舟瑶发脾气,尽管她肯定不会去踢舟瑶。这么一想就更过分了。 大小姐小小的抽了抽鼻尖,她抹了一把还没干的泪痕,觉得自己今天丢脸极了,一时半会不想回去让人看到。 结果刚走两步,门又打开了。 一条毛毯从天而降,将她从肩膀开始包的严严实实的。 她侧着看的时候,对方的大衣还搭在手肘上,露出一截里面的毛衣柔软的袖口。 席以薇的视线转了回去,盯着脚下。 她垂着眼睫,难得安静了起来。 “只有湿巾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了。 席以薇沉默的拽了过去,她特别特别潦草的给自己擦了一遍,动作甚至是粗鲁的。 看起来真生气了,洛辞宁想,也是他做的过火了。 他决定先去还钥匙。 刚转身就被拉住了,大小姐情绪不高的说:“我说过了你最好离我远一些……”她抽了一下鼻子,听起来甚至有点儿委屈,“……我脾气很坏。” 这听起来甚至像是撒娇。 如果大小姐真能对他撒娇就好了,那她想要他的命,洛辞宁都会眼都不眨的点头的。 “我喜欢您。” 席以薇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很平静的接过了她手里的纸巾,然后看向了她。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特别特别平常的说:“所以我不觉得您脾气坏。” ——好像喜欢她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的平常。 要命的是,他长得还真的挺好看的。 用这样一张脸,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犯规。 席以薇不知道回什么好,令人尴尬的安静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干巴巴的回了一个:“……这样啊。” 她突然间很有种想坐飞机做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的冲动。 这样啊……是那样啊?! 这样太奇怪了吧?! 但是也没人教过她要怎么回复啊。 如果是封正的话……大概率回回复一个很不要脸的笑,然后说谢谢? 她好像也不能这么干。 皱起眉头来让对方滚——面对和她仿佛话中有话的徐侑,她倒是可以这么做,可问题是,被这样表白完,席以薇也没觉得被冒犯了,或者生气。 她好像真的没升起恶感来。 所以就,谢谢? ——可问题是,谢谢也太不对劲了吧?!! 但在洛辞宁看来不是这样的,大小姐仿佛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就这么平静的略了这件事。洛辞宁甚至感激她没有当面戳穿他的妄念有多么愚蠢。 而更加值得庆幸的是,他刚刚表白的时候,没有没出息的晕过去。 他之前计划过的“约会”,大概率也是不会实现的。 本来还期待着能和大小姐相处更久一会儿。 如果有机会能出去的话,哪怕面对的是徐侑,大小姐都可能会犹豫一会儿才拒绝,他也是这样才很有自信席以薇能答应他的。 她像是座生机勃勃的、随时要喷发的小火山,很危险,但更让人着迷。 洛辞宁叹了口气,准备回车上,他已经做好了被赶到后面的车里,被席子瑜嘲笑的准备。 但席以薇拽住了他。 不可客气的那种。 她眉头都皱了起来,看起来很烦躁,顿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闷声闷气的说:“为什么?” 没等他问,她就看向了他,显得很不耐烦。 冷冰冰的怵人,一脸的不高兴:“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这头骄傲的小狮子没问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只是在问他为什么要突然表白。 “喜欢说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席以薇睨着他:“见鬼的正常,你脑子还正常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她显得特别特别的不耐烦,还隐隐有些暴躁和不安。 就连小月亮都看出来了,不接着去蹭她的靴子。 “神经病,”席以薇小声嘟囔了一声,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你真的有毛病,我都叫你离我远一点了……” 她的话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语,洛辞宁也就很识趣的没有接下去。 他安静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去的话,心里想这真像是一场审判。 天公垂怜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席以薇终于抬起头来,她好像还有点儿不自在,视线也故意不看着他,只是踢了踢他的小腿——这回很轻。 “把衣服穿上,”她说:“你要带我去哪?” 公主殿下抬起头来,用很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看向他。 真是可爱死了。 洛辞宁心里阿伟死了一遍又一遍。 大概是他笑的太过不加放肆,也完全隐藏不住,导致席以薇又不客气的踢了他一脚,“你有毛病啊?” 这就是撒娇,他简直心花怒放。 洛辞宁既得意又快乐的心想,世界上肯定不会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 第43章 约会 席以薇之前和舟瑶打赌过会不会下雪, 结果等了半个月也没能下雪,她从舟瑶那里赢来了一盒西洋棋。 但她不会下, 封正一边嘲笑她一边教, 但到第三盘的时候被杀的兵荒马乱的就不是大小姐了,这就轮到席以薇嘲笑他了。 爸爸是不会陪她玩的, 最近实在是看不见席青的人影, 往年他没那么忙。席以薇想,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情,可爱丽告诉她没事, 是席青自己折腾。 爱丽的原话是:“先生有些完美主义,难免折腾出去了时间。” ……怎么看都是嘲讽。 她不客气的踢洛辞宁, 冷淡的说:“我有点儿冷。” 说是踢, 其实也没真的踢上去, 除了之前很具有泄愤意味的两脚,但还是看起来很坏脾气。洛辞宁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特别, 尽管他自己这么说很有些自作多情, 但大小姐才不会对别人这么频繁的发脾气。 只是他尝试再一次把外套塞给席以薇的时候——席以薇觉得他是故意的!!车上明明就有她自己的外套。 被躲开了。 大小姐有点儿不耐烦:“我是说, 要早点回去。” “从这边绕过去, 来得及在八点之前回去。”洛辞宁给她指手机上的地图。 “你怎么知道的?”她没和他说过是去接pokcy吧。 但她还是很诚实的将头凑了过去,洛辞宁的手机壳上有颗特别明显的小星星,这点遭到了嘲笑:“你是女孩子吗?” “星星很可爱。”洛辞宁特别自然的撤回手机。 他听到了哼的一声。 ……真可爱。 “席子瑜告诉你的吗?”席以薇狐疑的看着他,说:“他是不是把我今天的行程都发给你了?” “……当然不会。”除非席小五不要命了。 洛辞宁喜欢和她聊天的过程,就算是席以薇对他发火的时候他都想她多说几句话:“如果我说是徐侑的话,你信吗?” 席以薇翻了个小白眼,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当我傻吗? 幸好舟瑶和女管家都不在这里。 事实上还真是徐侑。 徐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者,有一点儿机会都不会放过,洛辞宁是猜出来的,不过他没想过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刚好撞上了大小姐。 至于行踪……她不止一次的和他提过要带他去看自己的小马,如果这都猜不出来,洛辞宁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待着了。 “你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在查地图吗?”席以薇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瞪着他:“所以你是有预谋的。” 这是个判断句,不是疑问句。 洛辞宁没回答。 就算他是故意的,席以薇还是会和他出去的。 讨厌他没有比想出去的欲.望更厉害,更何况,他觉得大小姐没有那么讨厌他。 他判断过无数种反应,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可以接受的。只是席以薇的反应不在任何一种里。 她说:“看来你真的挺喜欢我的。” 她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好像并不喜欢这句话,还隐约有些厌烦,但最终还是回归了平静:“你真是个怪人。” “为什么?”洛辞宁忍不住了,他替席以薇戴上了围巾,还顺便付了款——大小姐出门既不带现金也不带信用卡,她甚至没用过某宝付账。 “我觉得喜欢您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这句话特别真诚,真诚到了有些谄媚,至少恶心到了席以薇。 如果说这话的是徐侑,席以薇一定让人打他一顿。 幸亏洛辞宁还有张特别干净俊秀的少年人皮囊,才不会显得油腻。 而且席以薇也这么坦白说了:“我觉得很恶心,这种话。”她倒装到最后才加了定语,洛辞宁心想幸好她说的恶心不是针对于他本人。 “我讨厌别人这么和我说话。”席以薇说,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她蹙了一下眉,很大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草莓百丽饼,奶油溢了出来,“太有针对性了,比起这个,单纯的夸我好看,都没有这么恶心。” 她又咬了一口可丽饼,慢吞吞地说:“而且,我也不喜欢您这个称呼。” 洛辞宁刚想张口,大小姐冷冰冰的目光就扫过来了:“再然后,也不许叫名字。” 于是洛辞宁又扫码了一盒奶油泡芙。 不大的纸盒里有四枚,点缀着草莓圣女果和火龙果。 席以薇犹豫了一会,小弧度的扬了扬下巴,示意分给他两个,算是接受了示好。 洛辞宁的话字字真心。 结果说出来反而让大小姐觉得恶心。 他真是哭笑不得,这还是徐侑做的孽——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很讨厌徐侑了,但现在他发现这份憎恶还能更深一点儿。 围着暖棕色的围巾,换上同色的画家帽和发尾夹的大小姐更漂亮了,她的头发留长了很多,婉约的垂下来,线条都胜似柔韧生长的春日湖畔旁的柳树。 洛辞宁有点后悔,他不想让更多人发现这颗小星星有多么明亮,也很讨厌投注在她身上或多或少充满惊艳的目光,尽管都会被他不着痕迹的全部挡回去——席以薇还没有发现,她只是嘲笑他很适合当席子瑜的接班人。 但他也更希望席以薇能有“自知之明”。 尽管这么说有些可笑,这头骄傲的小狮子当然不会自卑,她自信到了近乎傲慢。可她确实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好看,或者说,容貌从来不是她夸耀的方向。 无论多少人告诉她这一点,她都会觉得这是因为想要讨好她,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事实。 那个年幼的坏脾气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尽管她依旧坏脾气,可她确实好看的能够让人侧目了。 ……越来越不想将视线离开她了。 如果她能够黯淡一点儿,哪怕黯淡一点儿都好,没有那么多人关注她,也没有那么多人仰望他的小星星。 但她明亮的挂在天上的时候,才是最吸引他的。 席以薇奇怪的看着他,洛辞宁的视线太奇怪了,让她忍不住想瞪回去:“你做什么?” “我在想要怎么说话,才不会被你说恶心。”洛辞宁停顿了一会儿,说:“……想了一会之后,我发现自己更讨厌徐侑了。” 席以薇被他逗笑了。 “不是这种讨厌。”席以薇比划了很长一段,“徐侑有这么讨厌,你没有,连他十分之一都没有……我只是……嗯,很听不惯这种话。” 她背着手走了几步,又开始忍不住的数格子跳:“很奇怪不是吗,别人夸我的时候,不会这么……这么的有目的性,我也很明白,他们想要讨好我。至于徐侑,他确实想讨好我,但我觉得他,不是那种……”她思考了一下词语,没能形容出来:“……讨好?” 席以薇跳完格子,下意识的想回头看一眼舟瑶在不在。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心虚,忍不住将脊背挺直了一些,然后就发现了洛辞宁的不对劲。 他脸色铁青,连眼神都是冰冷的。 席以薇睁大了眼睛,她扑过去从洛辞宁手里抢救回了自己的泡芙,然后不幸的发现已经扁了一个。 席以薇有点生气,指责他:“你这是浪费粮食。” 洛辞宁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她笑了笑:“我会吃掉的。” 这个笑很好看,席以薇决定原谅他。 她迫不及待的走在前面,问他:“接下来去哪?” “你想去哪里?”洛辞宁好像回过神来了,笑着问她。 “我不知道。”席以薇想了想,“我也没有那么想去别的地方……而且快六点了。”她心算了一遍时间,有点可惜的摇摇头:“我们去看pocky吧,它一定很想我。” 洛辞宁点了点头。 他好像明白了大小姐觉得恶心是什么原因。 那是因为徐侑是在追求她。 ——他居然到今天才反应过来徐侑的不对劲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7 02:03:01~2020-02-17 01:3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珑山龙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撒娇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吵架 终于把小月亮接回来了, 以后可以天天和它玩。 大小姐的心情特别好,以至于撞见了徐侑她都没有生气。 席以薇视若无睹的从青年身侧穿过去, 她确乎长高了不少, 被绑起来的马尾末梢带着一点点法式的卷儿,被发夹别住的帽子上还是土星的图案。 她是真喜欢西太后的贝雷帽。 徐侑在她身后说:“您不想知道青哥最近在忙些什么吗?” 跟在席以薇背后的女管家心道不好, 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发起脾气起来的大小姐,就像是愤怒的火山,是不会在乎灼烧掉了什么东西的。 席以薇冷冰冰的睨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还不滚。” 徐侑笑了笑, 他果真听话的走了。 席以薇讨厌他的笑。 ——简直就在说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女管家屏气凝神,装作自己不存在, 保镖们有一学一, 他们早就习惯在大小姐生气的时候成为透明人。 席子瑜早就溜了, 女管家怀疑他知道点什么,心里骂了他一百八十遍。 正巧舟瑶从正门出来, 名下的产业出了点事, 席青正好也看不惯她了, 就顺道把她踢出来和徐侑一起去开个会。 实际上, 也就是当席青的人.肉传声器。 舟瑶不太想和徐侑一起走,就磨磨蹭蹭的慢了一步,刚好撞见了冷着一张脸的席以薇。 她一时间没转过神来:“怎么了,pocky没有和你回家吗?” “……爸爸到底在干什么?!” 席以薇:“为什么我没有资格知道??全世界都知道我爸爸在忙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知道?!我不是最有资格知道的吗,我不是和爸爸最亲近的人吗?!!” 女管家:“……” 她就知道会这样, 徐侑总知道怎么踩大小姐的痛脚。 她细细的声音充满了尖锐的愤怒,很快又平复下来,变为更加窒息的冰冷:“你也知道,席子瑜也知道,那个讨厌鬼也知道,还有你——”席以薇突然转过来,对准了女管家:“你是不是也知道?!” 女管家险些心脏病发,还好大小姐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你们都知道,只瞒着我。” 席以薇冷笑着说:“我是什么,用糖果和礼物就能哄好的小孩子对吗?什么都不配知道是吗?” 舟瑶此刻非常痛恨自己的嘴贱。 如果有隐身衣的话她就能逃避席以薇铺天盖地的怒火了。 她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败光了,席以薇懒得和她们纠缠了,反正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她要自己去找爸爸问清楚,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如果只告诉舟瑶和席子瑜都不会让她这么生气,可徐侑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不过是爸爸发好心救起来的一个外人,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要告诉她关于她爸爸的事情! 这真让人生气! 舟瑶下意识的想拦她,但拦了又怕她更生气。 只能纠结的看着大小姐跑上楼梯去,心想希望这父女俩不会又吵架。 他们昨天才结束完冷战啊,先生还没美几天呢。 舟瑶不禁按住了怀里的文案袋。 她疑心是徐侑的报复,可又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点什么。 如果是先生的话,只怕让徐侑发现也是故意的,只不过,他有没有想过徐侑会这么直接的报复他呢。 这报复看着无关痛痒,甚至能说成是玩笑。 可是真的无关痛痒吗,挑拨小姐和先生的关系对他来说也没有好处吧。 席青的书房门口有人守着,见到她很为难:“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滚开。”席以薇冷冰冰的说:“我不想说第二遍。” 守门的人还在为难,幸好席青听到了动静,拨了电话过来:“让薇薇进来,别惹她生气。” 守门人放下了挂在墙壁上的座机,恭恭敬敬的请她进去。 席以薇睨了一眼座机,她的神色又冷了一些。 爸爸笑着看着她:“怎么了薇薇,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他走过来,想抱住她。 席以薇推开他:“没有人惹我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在我自己的家里,我去哪里,还要经过别人的允许。” 席青自以为明白了她在气什么,还是温柔的和她说:“那以后爸爸告诉他们,无论是哪里都不准拦着薇薇。” “只是在家里是吗?” 席以薇一点也没有被他的温柔打动,只是讥讽的说:“我还是哪里都不能去对吗?我什么,金丝雀吗?养只鸟儿尚且会放出去望望风,我呢?” 席青开始有点头疼了,这个话题他们车轱辘过了很久:“并不是这样,薇薇!”他提高一点声音,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你是我的宝贝,怎么会是鸟。是外面太危险了薇薇,我不放心你一个出去,碰到坏人了怎么办,爸爸不能失去薇薇呀。” “你就是最大的坏人,还有谁能伤害我?” 席以薇看着他。 从来没有人会用这种语气和席青说话,往往说完之后,这个人的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可说这话的人是他的小女儿,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还能对这样一个人生起气来吗? 席青不太明白怎么会闹成这样。 今早她还高高兴兴的出去接自己养的小马,还乖乖地漂漂亮亮的坐在他面前和他一起吃早饭,还和他炫耀自己长高了,是个甜甜蜜蜜的小姑娘。 面前这个冷冰冰的、会用满是刺的眼神看他的,怎么会是他的薇薇呢。 “我们非要这么说话不可吗?” 席青收敛了笑意,他很想做个温柔的爸爸,可转动了两下手上的佛珠,还是没忍住说:“是徐侑还是谁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样来找爸爸吵架吗?” “是谁都不重要,重点是你!”小姑娘愤怒的看着他:“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席以薇!” 席青深吸了两口气,他想提醒自己要温柔再温柔一些。 薇薇还是个小孩子,他不能冲她发脾气。 “你要打我吗?” 她被彻底的激怒了,小姑娘靠近了,仰起一张细细白白的小脸,透过薄薄的皮肤,甚至能看见血管,她无所畏惧的瞪着席青:“你为什么不打我呢?这样妈妈就知道你对我多糟糕了!” “我打过你吗?”席青都要被气笑了,他捏住佛珠的力度之大,简直要捏成碎末:“薇薇,在你心里爸爸就是一个会打你的人吗?你从小到大,爸爸碰过你一个手指吗?” “你是没有,”席以薇看着他,她的眼神一定充满了嘲讽,不然爸爸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可我宁可你打我,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管教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像一个神经质的控制狂!我不是你的棋子,我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听你的!” “你有什么事情听过我的吗?我不让你骑马,你不是照样养了pocky,那还是我送给你的。” 席青脸色铁青,“我不让你去滑雪,结果第二天我就接到了雪崩的消息,而你还在山上!我也不让你去音乐节,可你不是照样和封正溜了出去吗?你有什么事情听过我的话席以薇,世界上还没有这么不听话的棋子!”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吗?我只是你的棋子是不是?” 席青:“我从没这么说过!” 吵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口不择言。 席以薇像是只暴躁的刺猬,哪怕刺伤对方并不是她愿意的,遇到争执,她还是会想都不想的反击。而这一点,恰巧是遗传自席青。 妻子去世后,席青的脾气已经好了很多,可他本质上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如果这样说话的人不是席以薇,他可能会连砍对方十三刀。 “够了,薇薇。”席青深吸了口气,他不想再和女儿吵架了:“不要再这样和爸爸吵架了,无论发生了什么——” “你总是这样,你觉得都是我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对吗?” 席以薇比他更加生气,她发白的、像是半透明的琼脂一样的小脸已经泛起了红晕,纯粹是气的。她也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席以薇平静的看着她爸爸:“爸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席青:“难道我希望自己的女儿安全的待在家里也是错了吗?” “安全的——”她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说不明的讽刺,“安全的——时时刻刻都被人监视着的——待在这栋房子里,这样才是你最乖的小天使对吗?” “……我们讨论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席青顿了一拍,他在想要怎么和薇薇解释。 可席以薇的话还没有结束,她还在说,而且变本加厉的更讽刺了:“爸爸,你是多么希望我永远也长不大——这样才能永远当你乖乖地、不会思考的木偶——” “够了,不要用这种咏哀调和爸爸说话!”席青简直要被她气昏了头。 “我还没完呢!”席以薇毫不畏惧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去接一个木偶回来呢!它永远都不会反抗你的话不是吗爸爸!” 席青的手指都要开始颤抖了。 如果真是徐侑的话,他现在就想把徐侑拉出去乱刀砍死橘子。 他费尽了最大的自制力,才能这么清楚且还没有太过愤怒的和席以薇说:“回你的房间去薇薇,听到了吗,现在。回你的房间去。” “你又要关我禁闭了吗?这就是你说的从来没动过我一根手指?” 席以薇气的帽子都掉了,松垮垮的托在一边发鬓上的,细细的脖子上隐约有青筋,“我才不要听你的话!我要搬出去,我不要和你住在一起了爸爸,你太讨厌了!” “你敢。”席青真的捏碎了佛珠,不仅如此,他的整条手钏都被扯断了,珠子滴滴答答的在地板上滚落了一地,他用很平静、但极为恐怖的声音和席以薇说:“没有人会帮你,薇薇,你还是个小孩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离开爸爸了吗?” “我当然想离开你!” 席以薇口不择言,她心里可能并不想离开爸爸,和席青对她的控制欲比起来,她对席青的依恋也不相上下,可她不堪示弱:“你的爱太让我窒息了,再和你待下去,我怕我第二天就发现自己被做成木偶了爸爸!”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她的话变成了一声卡在嗓子里的惊呼。 席青整个的将她抗了起来。 不是那种她熟悉的温柔的公主抱。 爸爸居然直接把她抗在肩膀上了,而且一点也不温柔! 席以薇气的开始尖叫。 她使劲的打他,但用力了自己又不舍得,不小心在席青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都让她下意识的抽了口凉气。 伤害爸爸同样会让她难受。 于是她就只剩下使劲骂他一条路了——但她除了骂席青是个无可救药的控制狂、独.裁者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词汇了。 席青犹若未闻,丝毫不在乎她的挣扎,也不管她在叫什么。 舟瑶目瞪口呆的看着先生一路把小姐扛下来,幸好他还没被气昏了头,动作很轻的把席以薇塞进柔弱的被子里——床上的枕头和玩偶全被席以薇拿来砸他了。 小姐刚刚进门还束的好好地头发全乱掉了,帽子也在半道掉了,她气愤的坐在床上,用一切能拿得到的东西砸她可恶的爸爸。 席青毫不在意席以薇砸了他多少次。 他后推,对席以薇说:“薇薇,你需要冷静下来,爸爸才会接着和你说话。” 回答他的是最后一个枕头。 “你这个——你这个神经病——疯子——控制狂——” 她的声音细细的,充满了愤怒。 但关上的门阻绝了小姐气到颤抖的声音。 舟瑶:“……” 小姐真不会气的哭出来吗。 第45章 赔礼道歉 席以薇被关了一个星期, 一天比一天脾气更加暴躁激烈。 她一开始只是砸东西,到后来, 她甚至打开窗户想要从上面跳下去——席以薇冤死了!她只是想爬到房檐那儿凸出的一小块, 然后跳到花棚的玻璃顶棚上去,才不是气到要跳楼! 封正说我到了的时候你就是一副要跳楼的架势, 不愧是大小姐, 真精通怎么威胁你爸爸。 他在暗示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席以薇要被他气死,她恼怒的要踹他,但封正不会让着她, 她根本就挨不着封正。大小姐在原地顿了大概有半秒,突然冷冰冰的说:“把他给我抓起来!” 封正想笑, 他不觉得这些保镖会听她的话。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些保镖还真就听她的话, 还不止保镖, 连席子瑜都一副跃跃待试的模样——席以薇现在这个无法无天的性格,她那个更加无法无天的爸爸最起码占了九成责任! 席子瑜想揍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几乎是席以薇一开口, 席子瑜那边就从松松垮垮靠在柱子上的状态中站直了起来。 这小子甚至嚣张的开始按手指了。 “没必要吧薇薇。”识时务者为俊杰, 封正苦笑了一下, 主要是他不想真被席小五找借口揍一顿,就算事后席子瑜会更惨也不行,“我之前才送了你一份大礼。” “那你就不该惹我生气。” 席以薇特别傲慢的看了他一眼,她之前在楼上。 封正来的时候刚好阻止了她翻窗户出来,但现在比刚才还要居高临下:“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原因,如果你听不懂, 就应该闭嘴不说话。” 还是那个满口我爸爸的大小姐。 人这么一点点高,气势却这么不得了。 不过她还是消气了,大小姐抱着狗在前面给他带路,封正突然觉得自己尊贵极了。这可是席以薇,席青捧在手掌心里的宝贝,席家那个脾气恶劣出了名的大小姐。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席以薇说,她好像没怎么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笑话我被爸爸关起来了。” “你觉得呢?” 封正不是很想踩雷。 他很喜欢惹这个坏脾气的小姑娘生气,但他在现在惹她生气,毕竟她刚被她爸爸关起来了。 “我觉得你看不到我的笑话。”她冷静的说。 封正这回真想听下去了:“为什么,我能有幸知道原因吗薇薇。” 席以薇白了他一眼,她抿着嘴唇,看起来满脸的不高兴,但因为长得漂亮,所以怎么样都赏心悦目:“因为我确实做得不对,这不意味着我爸爸不是个控制狂,但事实是我确实不该说那些话。” 听起来还怪诚实的,封正忍不住想笑:“那你为什么要冲他发脾气,我隔得很远就听见你在骂他了。” 席以薇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他是我爸爸,我冲他发脾气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真有道理。 封正开口:“我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来庆祝你的大小姐。” “庆祝我什么?”席以薇更加莫名其妙了,她都快走到大门口了,突然停住不肯往前走了,“我有什么好庆祝的吗?” 封正知道她不想走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是她先进去的话,就等于她对爸爸认输了。大小姐才不肯就这么认输,如果席青不道歉道上一个月,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他的。 “我听说席青把他手里立新的股都转给你了。”封正说。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席以薇母亲的嫁妆,被如数的转还给她了。 大小姐很明显的愣住了。 她浅褐色的眸子睁大了一点儿,茫然的看着他,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怀里的西施犬和她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显得可爱极了。 “爸爸……”她喃喃出声,视线很久才转回封正身上,还有点儿不可置信:“爸爸……是在和我道歉吗?” 封正摊手:“我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他笑了起来,“恭喜大小姐,身家一夜之间翻了好几倍,现在感觉如何啊。” 席以薇才没空理他,封正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说我爸怎么就没有这么知情识趣。” 席以薇很想回他你爸爸知情识趣就彻底被架空了。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她很无所谓的对封正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这回轮到封正愣了一拍了:“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回来吗?” 他还记得大年夜的时候席以薇念念碎的威胁他,说她早晚要去立新开董事会然后给他找麻烦,封正还以为她很想要回来。 “……我只是想要妈妈的东西。” 席以薇摇了摇头:“那副画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封正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确定席以薇没有在开玩笑,她真的很认真,甚至还对他说:“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彻底掌控董事会吗,我可以卖给你,如果你要的话。” 她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如果你能告诉我妈妈的墓地在哪里,我甚至可以送给你。” “……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封正有点失声,不得不说,他被震撼住了。 席青每天喂金子给她养大的吧?? “我不在乎这个。”席以薇顿了顿,她垂着长长的眼睫毛,摸了摸西施犬的头,“我觉得这些东西还比不上妈妈一根手指头。” 封正苦笑:“你别提这个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哄骗无知小姑娘的那种人。 虽然席以薇不是无知小姑娘,而且他的不想也仅指她而已。 究竟是沾亲带了点故,他可怜这个小不点。 最重要的是,席青也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拿走,如果真这么做了,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席青。 “我是说真的。” 她蹙起眉头来,有点不高兴。 封正使劲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在她特别特别暴躁的目光下,很自然的说:“我要去找你爸爸了,你跟不跟我一起进去。” 席以薇的回答是踢他一脚。 这可真是个坏毛病! 封正去见席青了,席以薇满脸不高兴的抱着狗往回走。 她又得回去关禁闭了——不过她才不觉得自己是在关禁闭,因为如果席青不肯过来给她道歉,她是不会出房间的。 席子瑜本来以为她会和封正打起来,现在发现情况还好,不由得松了口气。 闷不吭声的走到了一路。 终于到了的时候席以薇却不让他走了。 她拽着席子瑜的袖子——席子瑜受宠若惊,他还没有过这种待遇。 “你知道妈妈的事情吗?”她仰着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放了个大雷,甚至还说:“舟瑶和爸爸都不肯告诉我,你应该知道,你见过她对不对。” 席子瑜:“……” 他在想自己的死法。 是现在被生气的小姐打死好呢,还是说出真相之后被先生一刀一刀活剐了好呢——不得不说,这真是一道送命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1 00:38:56~2020-03-04 12: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笺 20瓶;爱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过渡章 席子瑜装死装的很快。 大小姐歪着头看了他很久, 然后神情逐渐凝固下来了,有点儿冷冰冰的, “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她松开了席子瑜的袖子, 抱着怀里的狗自顾自的推开大门,又砰的一声关掉了。 席子瑜也松了口气, 却还有些怅然若失。 他感觉自己对不起太太, 他不应该因为害怕先生就对太太唯一的女儿隐瞒她的事情。可是,可是所有人都不肯说啊! 他又没法这么理直气壮的想,因为其他人并没有受过太太的恩惠, 但他确实是受过的,不仅受过, 太太还亲手教过他写字, 念诗给他听。 唯一有这个待遇的, 只有舟瑶和他。 他突然很想知道舟瑶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呢…… 身后有人犹犹豫豫的问他:“五哥……小姐,真的不生气吗?” 他们看到那个隐约含怒的身影都觉得害怕, 那可是小姐啊, 小姐一句话先生就能把人丢去沉江了!五哥居然还能这么镇定, 真不愧是五哥。 席子瑜摇了摇头, 如果席以薇真的要发火,那么她当场就会发火的。既然她没有,那么就是小姐不打算找他的麻烦,也不打算迁怒了。 “也许,”席子瑜的声音很轻:“是最近小姐心情好呢。” 跟着他的几个人也都点点头,难得小姐心情这么好, 不和他们计较。 封正来过之后,小姐总会很高兴。 就算是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也究竟是亲人吧。 小姐大概是太寂寞了。 她的亲人只有先生,先生既不向她介绍自己的家里人,也不肯去介绍太太的家里人,而且,太太本来就是和家里闹翻才嫁给先生的。 她既没有其他亲人了,又和先生吵架了,现在大概很难过吧。 席子瑜犹豫了一会儿,他突然往回走,急冲冲的,好像怕自己后悔一样。 “五哥!”跟着他的人吓了一跳:“五哥,你不回去了吗?” 席子瑜心烦意乱,勉强解释:“我去找……嗯,有点事情,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可能会晚到几个小时,帮我解释一下。” “五哥,那你还赶得上今晚的开业吗?” 为首的那个担心的问他。 “……应该。”席子瑜觉得自己不会折腾这么久,也有些不耐烦了:“快滚快滚,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让我知道谁传出去了,我饶不了他!” 几个人乌泱散了,席子瑜确定了这群小兔崽子没有胆大包天的跟在后面,才去见了舟瑶。 舟瑶被几本做了手脚的账本烦的心烦意乱,看都不看手里的笔就丢过来了,精准无误的对准了席子瑜,在抵达之前,被席子瑜握在了手里。 她将椅子往后一推,冷笑着看着席子瑜:“你来干什么?” 席子瑜不是很想看见她,他和舟瑶不对付已经有很多年头了:“……小姐刚刚问我关于太太的事情了。” 舟瑶懒得理他:“那又怎么样。” 这回冷笑的轮到了席子瑜:“那又怎么样?你们不会想瞒小姐一辈子吧?疯女人,别忘了你的名字还是谁给你取得。” 舟瑶顿了顿,账本推到一边,她抬起头来,盯着席子瑜:“我当然记得,可太太不是也教过你吗,这么意难平,也没见你全部告诉小姐啊。” 席子瑜被她盯得不自在,转过头颇有些恼怒:“我……我怎么告诉小姐!” “那你就别来找我麻烦。”舟瑶冷笑:“我忙得很,席小五,你要是有时间多,不如告诉先生来帮帮我,省的整天胡思乱想。” 封正告诉小姐,和他们告诉小姐能一样吗。 舟瑶连个白眼都不想给他。 席子瑜想反驳她,又不想和她接着吵。 舟瑶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他们毕竟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不想听舟瑶提起以前的事情。 舟瑶看他要走,忍不住提了一句:“你现在应该在小姐那里。” 席子瑜停住了脚步,他有点儿僵硬,更多的是恼怒:“你什么意思,Alex。” 好久没人这么叫她了。 舟瑶甚至有点怀念这个名字,但她更怀念小姐甜甜的叫她爱丽。 “……你做的事情,不用我提吧。”舟瑶轻飘飘的说:“先生都让你去照顾小姐了,你还伸不该伸的爪子,是会被剁掉的。” “不用你管!”席子瑜咬牙切齿的说。 他讨厌舟瑶的态度,就好像他背叛了小姐一样! 可他没有! 他原来不会背叛先生,现在也不会背叛小姐……他只是,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只是有点而已。 那些都是小姐的东西不是吗? 他想帮小姐看着——整个席家都是小姐的,不是什么外人的。 就算先生现在不打算把这些产业给小姐,也没有教导她一点儿有关的知识,可那都是小姐的呀!而那些人呢,外面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小姐,这样怎么行! “我也不想管你,但是席小五,你再这么下去,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舟瑶说。 蠢货,小姐是最有资格去碰的人,她都没有去碰。 他是怎么觉得自己可以和徐侑抢东西的,舟瑶心道,她提醒他可不是为了好心,是怕这个蠢货破坏了先生的计划。 席子瑜回她:“我怎么死的不知道,但我最起码对得起良心。” “你要是对得起良心,你就——” 砰的一声,席子瑜已经把门关上了,舟瑶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她叹了口气,和这个蠢货没什么好聊的。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舟瑶从笔筒里重新捡了根笔,她心想,怎么席子瑜就不懂,他好好听先生的话,只专心照顾小姐的安全,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初挨不过良心没有沾那些脏东西,现在却又要为了良心下水,幸亏他遇见的是席青,换了一个人,早就坟头草三丈高了。 舟瑶转了转手里的笔,她在犹豫要不要去看小姐。 转了半天,她还是决定先去找席青,让先生给席子瑜找点事情做,省得他整天胡思乱想。 舟瑶在席青那里碰到了封正。 “封先生。” 舟瑶有点意外,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封正过来和小姐说了什么,才会刺激到席子瑜那个蠢货,她笑了起来:“真是贵客临门,您是来看小姐的吗?” 封正:“不,我来找你们先生有点事。” 席青瞥了封正一眼,见他仗着脸皮厚,听不懂暗示一样不肯走,无奈的对舟瑶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阿瑶。” 舟瑶很自然地说:“我看席小五最近闲的快长蘑菇了,想让先生把他调给我,我那里快忙不过来了。” 席青蹙起眉头来,封正自顾自的在转茶杯,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一样。 他叹了口气,对舟瑶说:“可以,你去找他吧。” 徐侑真是造反,舟瑶这是找他来告状了。 还顺便告了不安分的席子瑜一状。 席青想到了徐侑的反应,但他没料到席子瑜进来折腾什么浑水,这孩子根本就不适合沾这些东西,他也舍不得他赤子之心被污染。 “需不需要我再调人给你,你忙得过来吗?”席青问她。 舟瑶笑了,“等我忙不过来了再找先生吧,您到时候别笑话我没本事就好。” 徐侑想给她下马威,想得美! 她当初跟着先生的时候,徐侑还在玩泥巴呢! 封正这时突然插了一句进来:“舟小姐都算没本事,那我那里的就全该是废物了。” 席青侧目。 封正不动如山,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个人当真是没皮没脸,竟然还很自如。 席青叹气:“薇薇最近的课程都耽误了,她不肯接着上课了,封先生愿不愿意帮我去劝劝她。” “您折煞我了,我是小辈,称呼名字就好了。” 封正正色,这回连舟瑶都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我现在就去看薇薇,不叨扰了。”说罢起身,还看向她:“舟小姐愿意帮我带路吗?” “我还有些事情想和先生交代呢。”舟瑶笑的无懈可击。 带个屁,她长得像席小五那么好欺负吗! 舟瑶心里把这人骂了个半死,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说:“您出门左转,会有人给您带路的。”最好席子瑜还没走,这两人打一架她今晚能高兴的多吃一碗饭。 席青因为那句薇薇有些不快。 眼看席青的眼神都快冰冷了,封正见好就收,赶紧撤了,就算现在是席青有求于他,他也不敢得罪狠了席青。 不过偶尔这么摆摆派头是真的爽,封正一向不怕死。 等封正走了,席青看向舟瑶:“你觉得会出岔子吗?” 他好像又变成那个冰冷无情的席青。 但这正是舟瑶所熟悉的先生。 舟瑶颤了颤,如实的回答:“……我相信先生。” 她既惧怕席青,又觉得信赖着席青,在她心目中,先生无所不能。 “但愿。”席青很久才说道。 他似乎也有些怅然,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又融化成了一声叹息。 舟瑶隐约猜到了先生在想什么。 如果当时这么选择,太太……太太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这是不能去想的事情。 越想越会觉得,像是刀子狠狠剜在心上。 第47章 生日快乐 封正来看了她一次, 聊不到两句就又被席以薇赶出去了,大小姐自己生了好一会儿的气。她躺在床上, 侧着身半蜷缩对着墙壁, 闷闷不乐的抱紧了怀里的画轴。 指腹触摸着画轴上的暗纹,就好像触摸到了画里的那个女人一样。 小月亮在床脚下呜呜的叫了好几声, 席以薇一时嫌弃它烦, 一时又想,她不能这么对待小月亮。 于是她赤着脚伸出手去把西施犬抱了上来,“不要叫了, 我喜欢你的。”大小姐低声说,她没有朋友能聊天, 唯一能算朋友的, 可能是徐苑。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苑是她的朋友吗? 她不知道。那么……洛辞宁呢。洛辞宁是她的朋友吗? 席以薇也不知道, 她觉得他们很像是朋友,可她根本就没有朋友, 她也不知道朋友之间是怎么样的。她太寂寞了, 能聊天的伴儿只有小月亮, 她那些念念碎的话, 只能和小月亮讲,而小月亮呢,每次也都乖乖的听她说话。 席以薇不觉得自己可怜。 但在旁人眼里,她大概是很可怜的。 可她又这么不一般,她很有权力,是从席青那里获得的权利, 她也很有钱,爸爸每个季度打给她的零花钱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尽管这样,可她一分钱也没花过,她从来没有从钱上获得过什么快乐。 她不知道怎么花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自己的权利来获得快乐,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这两样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但她又早早的认识到了这两样东西的了不起。 那些讨好她的人,谄媚她的人,都是为了获得这两样东西,她不讨厌他们凑上来,尽管这种人往往眼里充满了野心的火焰。 就像爸爸也不讨厌徐侑一样,爸爸教过她,这些凑上来的人,你要学会分辨,那些是对你有用的,那些是对你无用的,而不是一味的拒绝他们。 可洛辞宁不是这样的呀。 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光。 他喜欢听她说话,无论她说什么话,席以薇觉得,就算她说了蠢话,他也还是会用那种眼神凝视着她。 多么的温柔又可爱,他喜欢和她待在一块儿,他也喜欢和她一起聊天。 他不会计较她的坏脾气,甚至他也不讨厌她发脾气。 就算他是为了钱刻意的讨好她,席以薇也不会生气,可他不是,他并不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席以薇一开始愿意和他待在一起,是想要从徐侑这里,保护住这个长了一张她喜欢的脸的男孩子,可到最后,她真的很愿意和他待在一起了。 她喜欢和他一起的时候,也喜欢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自己。 ……他们,应该是朋友吧? 大小姐沉沉的睡着了,她怀里抱着爸爸的画,腿上还趴着西施犬。 西施犬的毛发被束了起来,有个大大的蝴蝶结,是席以薇早起亲手帮它梳的毛。它依偎在这个脾气不好却很喜欢它的小姑娘身侧。 席青很想摸摸她的头发,又怕吵醒了她,他的小乖乖闭着眼睛睡着的时候真像是个小天使。 舟瑶也皱着眉头看大小姐抱着的画。 她不知道是封正的自作主张,还是席青的默许。 席青好像没看到一样。 他只是低低的叹息,声音很轻的说:“薇薇……也要长大了。” 他凝视了女儿半天,爱怜的目光始终没有挪开。 “我会告诉薇薇……那边的事情的。”席青倏忽说:“她的外公外婆也很想见见她。” 舟瑶吃了一惊:“您要告诉小姐关于太太的事情吗?” 席青不置可否。 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我真不想她长大,当初……薇薇刚会叫我爸爸的时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他要贯彻亡妻的遗愿,把一个干干净净的席家给薇薇。 那些见不得光的、污秽的、肮脏的事情,都应该埋在地底下,永不见天日,而他的小公主,永远都不必脏一根手指。 所以他不会和任何人介绍薇薇的。 现在的席家,他不会让一点关系扯上薇薇。席青塑造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等到他的小女儿长大了,就是时候让她从玻璃罐子里离开了。 到那个时候,她会发现,外面的世界,也和玻璃罐子里一样,干干净净的。 ## “小姐,生日快乐。” 第一声祝福是舟瑶的,席以薇半梦半醒中听到了爱丽的声音。 她踢了踢被子,半截光.裸的小腿露了出来,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爱丽。 舟瑶哭笑不得的坐在了她床侧,摸了摸她温热的脸颊,温声说道:“小姐,您该起来了啦。” 席以薇这才慢吞吞的睁开眼睛。 她还是迷迷糊糊的,视线半天才有了焦距,却又好像生了气,娇横的哼了一声。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席以薇说。 她鼓起了半边腮,闷闷的指责她:“去年也没有来,前年也没有来,你和爸爸都一样,你们都不爱我了。” 她整个人扑在舟瑶怀里,搂住舟瑶的腰,还是气哼哼的:“每年都是我一个人过生日,只能和小月亮一起!” 舟瑶也搂住她。 她心道,先生要是看到了,又该嫉妒的吃不好饭了。 “去年是意外呀,前年先生和我都回来了。”舟瑶温声细语的说:“我们回来的航班耽误了,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睡着了。” 席以薇根本不听:“私人飞机为什么会耽误。” “暴风雨没法起飞。” “那你们就应该提早一天回来!” 席以薇这回真生气了,她去拍爱丽的手,舟瑶张开手掌心任由她拍,那点儿力气和猫挠差不多:“还找这么多借口!” 女管家任她们闹了一会儿,才问席以薇:“小姐,您现在要起来吗,先生在楼下等了很久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席以薇睁大了眼睛。 她从舟瑶怀里出来了。 “我都好久没有看见爸爸了。” 席以薇迫不及待的披上了外套,掀开被子,赤着脚就从床上跳下来,睡衣的带子松松垮垮的系着就忙着去洗漱。 女管家看着她感觉心脏一阵抽搐,这么多年真是白教了。 舟瑶觉得可惜,要是小姐多和她撒一会儿娇就好了。 刚起床的时候是席以薇最好说话的时候。 但她也开始帮着席以薇挑衣服:“这件好不好,您最喜欢这个颜色了。” “不好不好!” 大小姐抿着唇,把房间里的几个人指挥的团团转:“一点都不配我的帽子,我要那顶银灰色的,上次和爸爸去意大利的时候一起买的,爸爸说这个颜色特别配我的眼睛。” 好容易一切就绪了,席以薇迫不及待的跑下楼的时候,席青却还在和人打电话。 他听见了小皮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噔的声响,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张开了手臂,任由女儿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自己怀里。 “爸爸,你想我了吗。” 大小姐仰起头来望着他,她现在长高了,踮起脚来可以亲到席青了,在爸爸的侧脸上啾了一下,娇声娇气的说:“你肯定很想我,是不是!肯定没有我吃饭都不香了对不对,我也好想你呀爸爸。” 席青早就想看到她了,现在看见薇薇今年没有闹脾气,还娇声娇气的和他撒娇,更是整个心都要融化了。 但薇薇很快就推开他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原地转了一大圈。 身上的裙子蓬蓬的,像是绽放的花骨朵一样盛开。 小姑娘的线条完全长开了,婉约又动人,细细的腰肢像是不堪一折的细柳,纤长的四肢灵巧的像是鹿一样。 她是那么的漂亮又耀眼,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挪开眼的小太阳。 “我长高了是不是?” “对。” 席青回答的慢了一拍,他还在震惊薇薇的变化。 她不再是个一团孩子气的小姑娘,已经是个漂亮而动人的少女了。 “爸爸就很高,我也会长的很高的。”席以薇说,她有点儿苦恼:“但我可能没有几年能长了,爱丽说十八岁之后就很难再长高了是真的吗?” 席青下意识的安慰她:“可是薇薇现在就很高了,都快和阿瑶一样高了是不是?” 席以薇又高兴了起来。 她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说道:“我还没有爱丽那么高呢,还要比爱丽低一点点。”她伸出手指来比划,比划的比实际上更短一点点,可爱极了。 “是薇薇吗?”电话那边的封正在问,他也笑了起来:“她听起来了很高兴,我准备了礼物送给薇薇,不知道合不合她的心意。” 席青高兴极了,但听他这话隐约又有些不快,老父亲天然的反感出现在女儿身边的一切男人,尤其是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女儿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因此只是不冷不淡的回道:“无论老师送什么,薇薇都会高兴的。” 封正一怔,他哑然失笑,想明白了席青突然间变化的语气是为了什么,却也不想去解释。 薇薇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他怎么可能会动不该动的念头,席青真是想多了。 席青挂断了电话,看薇薇好奇的凑过来:“是封正吗?他和你说了什么?” 席青蹙起眉头:“他是你的老师,不要直呼名字,不礼貌薇薇。” 席以薇平白无故遭了教训。 她有点儿不高兴了,才懒得问下去。 “他一点儿也不像是老师。”席以薇闹别扭了,她转过头去不看爸爸了:“爸爸一点眼光都没有,就知道骂我。” 席青软了语气:“我错了薇薇,别和爸爸生气了。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我们不聊不开心的事情好不好?爸爸有好多好多事情都想告诉薇薇,薇薇愿意听吗?” 席以薇虽然高兴,但却还是嘴硬的说:“……你就知道把我当小孩子糊弄。” 可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不高兴的意思也没有。 第48章 祝福你 远远的灯火尽数点亮了。 席家的别墅是白色的, 楼梯半螺旋式的盘绕着,铁艺的栏杆雕绘着各种花朵, 从别墅的露台往下看, 刚好是透明的玻璃花棚暖房。 爬山虎斑斑驳驳的挂在围墙上,不远处的泳池倒映着灯火, 是波动着的水光。 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灯火通明了, 因为已经很晚了。 席以薇还没有睡,她裹着外套,脖颈上是厚厚的羊毛围巾, 整个手都塞进袖子里,只露出指尖。看起来, 大小姐还在拆礼物。 洛辞宁看得到她, 他站在楼下, 在阴影中,泳池与墙壁的缝隙中, 暗色的光影掩盖住了他。 这个位置是摄像头的死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怎么做, 可他习惯了站在这里仰头看她, 看她百无聊赖的推开门在露台上数星星, 看她在阁楼里弹钢琴,看她日复一复的往门口的方向发呆。 他知道她在等席青,可有些时候,洛辞宁会幻想,她等待的那个人是自己。 大小姐好像发了很一会儿呆。 她垂着眼睑开始数自己的礼物,可真多, 都堆成了一座小山,更多的是根本就没有资格送进席家的礼物,如果那些都搬进来,数到明年也数不完。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下垂着的、颤颤巍巍的眼睫,多么的可怜又可爱。 他的,小星星。 洛辞宁攥住了手掌。 很用力很用力,似乎这样,他就能够触摸到那颗明亮的星星。 大小姐突然站了起来,这让他的注意力马上就拉了回来,他迫不及待的去看她——他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见过她了。 席青不再像是小时候那样,会放任他和大小姐在一起。 甚至舟瑶都隐约警告过他,要离大小姐远一点。 可他舍不得。 他能见她的次数是那么稀少的可怜,以至于每次见面,他都贪婪的想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大脑深处,但这样,又怕吓坏了她。 他像是对待着幼鹿一样,想和对方亲近,又不敢靠近,害怕它逃离。 席以薇推开了玻璃门,她裹着很厚很厚的外套和围巾,整个儿都埋在毛茸茸里,小脸却比雪还要白,下巴尖尖的,完全褪去了婴儿肥。 她对着只露出一点点的指尖呼出一口气,热气马上化作了白雾,飘飘忽忽的。 还是那顶银灰色的帽子,微微歪了一点儿,这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更小了,长发垂在后面,沿着身体的线条,像是蜿蜒的细柳。 她看着天上,又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神态好像有点儿说不出的忧郁。 洛辞宁感受着不受控制的心脏,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迅速上涌了起来,搅和的他五脏六腑里都是冷冰冰的碎渣。 她长大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但他不敢去见她,只敢在这里望着她。 他们的直线距离,或许只隔了不到五六米,但洛辞宁从来没有一次,感觉他的星星简直挂在天上,隔了一个银河那么遥远。 他想叫她,想和她说话,想听她说话,还想抱抱她。 外面已经很冷了。 洛辞宁注意到她鼻尖都有些红了,他想叫她回去,可他全身都是冰冷僵硬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洛辞宁在这站了很久,也许他今晚就会冻死在这儿,可他不在乎。 如果能这样看着她,多冷也无所谓。 “……洛辞宁。” 他好像听见她叫他了,但洛辞宁疑心是错觉。 可她叫他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她会轻飘飘的去念最后那个宁字,带着一点儿卷儿,像是唱歌一样,多么好听。 但也许,无论她怎么叫,洛辞宁都觉得很好听。 席以薇又低低的叫了一声:“洛辞宁,你在不在。” 这回他终于确认了。 可他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大小姐小小的抽了抽鼻尖,她似乎有点儿说不出的委屈,“我知道你在下面,你为什么不上来和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为什么我拆了这么久,也没有拆到你的礼物。” “你今年为什么不送礼物给我。” “我拆了好久好久,拆的手都酸了,可还是没有找到。” “……生、”他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隔了很久才能完整的说出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小星星。 如果你能装作我不在该有多好呢。 洛辞宁想,可他心里又有些隐晦的高兴,完全抑制不住的喜悦。 可声音太低了。 席以薇没有听见。 她的声音委屈极了,但又还是一贯的任性:“你再不上来,我就要生气了!” 可楼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席以薇以为自己猜错了,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不愿意去细想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发脾气,只好悻悻的推门回去。 她的脸颊都已经冰冷了,冻得苍白,比外面的雪还要来的白。 洛辞宁……大概是不在吧。 这么冷的天,如果他在的话,为什么不上来看她呢? 可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为什么没有来? 席以薇苦大仇深的盯着女管家给她倒得那杯热水,半天才恨恨的和着药吞下去了。 吃完药席以薇很快就困了,只是她还记着她的礼物。 拽着女管家的袖子,懵懵的叮嘱她如果收到了要第一时间给她,女管家说好,她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陷进了温暖的被窝。 洛辞宁一直站到整栋别墅的灯都熄灭了,他血管里的血都仿佛冻成冰了,半天,才僵硬的攥住了手指。 甜腥的铁锈味从喉咙里传上来,蔓延开来。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撞见席子瑜的时候,对方吃了一惊。 “你怎么了,掉水里了?”席子瑜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碰见了个死人,“怎么肩膀上全是雪,小姐没让你进去吗?” 洛辞宁沉默了半天,沙哑的说:“……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席子瑜差人去拿了件厚些的外套递给他换上,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小姐不是支持你出国吗?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坏事。” 他替洛辞宁扒下他的外衣,发觉一手的冰碴,忍不住啧了一声:“你也不怕冻坏了,这么冷的天。” 洛辞宁不说话。 他是孤僻惯了的,席子瑜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 短时间内,席青是不会让他回国了。 至少在大小姐没有结婚之前,席青是绝不会让他回来的。 甜腻的铁锈味又一次席卷了上来,他觉得五脏六腑里面都是冰块,不断地搅拌着,吱嘎吱嘎的碾磨他的脏器。 大小姐说得对,他真不该在国内读完大学,更不该插手进席家的事情。 他和席家的关系越深,他和席以薇就越没有可能。 为什么当时他看不清呢……不,他看的清。 可他一点儿也不愿意离开他的小星星,偏要去赌那一点儿可能性,也不愿意和她分开片刻。 这才有了今日。 这都是……咎由自取。 席子瑜看他的脸色有点心疼,忍不住劝了几句:“你哎……为什么要去想不可能的人呢。” 洛辞宁看向他。 他眼睛是漆黑的,深不见底的黑,平静的毫无波澜。 这个年轻人有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俊秀到了像是一幅世人不愿承认的画,照耀的满室荣光。可他的悲伤几乎凝成实质,让人在惊叹之余不禁为他感到难过。 但他又是那么的冰冷而孤僻,眼角眉梢里写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寒霜凝聚成了脊骨,还有些难以察觉的可怖的危险,看起来既不需要可怜,更不需要同情。 “我不是说你不够好不够优秀——” 席子瑜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是先生,你懂吗阿宁?先生不愿意任何人窥伺他的女儿,至少现在不愿意!先生还很年轻,他觉得自己可以保护住小姐很久很久,所以他就更不愿意有人接触小姐了。” 洛辞宁早知道这些。 所以他对席青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他只是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去赌那一点儿的可能性,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席以薇说过他很多次不要这么急功近利,也许她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可她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深藏的急躁不安。 他是那么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改变一切。 这真可笑。 他当初嘲笑洛州急功近利,现在却发现自己也一样,这大概是就是磨灭不了的基因。他和那个男人没什么不一样,都可笑极了。 洛辞宁的目光沉沉的看去,那是刚刚席以薇站过的露台,他无数次看见她在上面数星星,却也无数次不敢叫住她。 下一次不会了。 他不会再这样狼狈的被赶出去了;他也绝不会再犯这样可笑的错误。 可他还是要为这可笑的错误付出代价。 席子瑜送他回去,洛家的老房子,他早就想办法弄回来了。 他甚至还带席以薇来过——看着客厅里的架子上五颜六色、色彩缤纷的帽子,甚至像是顶彩色的圣诞树的时候,洛辞宁仿佛此刻才发现,他的生活里居然有这么多大小姐的痕迹,这多少令他高兴了一些,却又忍不住的悲哀。 席子瑜没有注意到这些,也没有注意玄关处散落的几片拼图。 他只顾着把洛辞宁送回来,就很快离开了。 洛辞宁沉沉的倒在沙发上,他几乎像是一具死尸,连呼吸都很微不可见。 唯独他的手臂悬在半空。 慢慢的、一点点虚攥住了手掌。 ……终有一日,他会把这颗了不起的小星星,摘下来,合进掌心里珍藏起来。 ## 席以薇这日起得很晚,大抵也是昨天等的太晚了。 她鼻子有点儿堵塞,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女管家头疼死了,说她可能是感冒了。席以薇看她的表情,还以为是她心脏病发了这么紧张。 又是请家庭医生,又是打电话通知已经离开的爸爸,等家庭医生看完开了药,爸爸的电话也打过来了,席以薇不是很想接。 爸爸肯定要数落她,大小姐不想听数落。 她身体不好大概应该习惯了才是。 好容易吃完药,女管家不准她去遛小月亮,怕她到一半晕倒了,席以薇就只好在楼上看。小月亮也回来了,舟瑶还没走,她去接的席青的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 舟瑶说爸爸不放心她想回来,席以薇翻了个小白眼,任性的把抱枕丢到地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嘟囔:“哪里就需要爸爸回来了,不是说很忙吗?” 舟瑶耸肩,表示好,她会和先生说他不必回来了。 随着她的长大,席以薇好像越来越不黏着爸爸了,她还是很爱爸爸,很依赖他,但绝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都想和爸爸在一起了。 女管家忍不住笑:“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连着好几天都看见您往门口望啊?” 席以薇小声的嘟囔了一声:“又不是等他……” 舟瑶蹙起眉头,她虽然没听见席以薇说了什么,但意识到了不对劲:“您不是等先生吗?” “是是是。” 大小姐抿着唇,又丢了一个抱枕过去,满脸不高兴的说:“你们好烦,总问来问去的。” 又过了一会儿,女管家才想起了点什么。 她匆匆的往楼下跑,席以薇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巴巴地盯着楼梯口。 舟瑶疑惑地看她。 席以薇掩盖不住得意,却还要装作不在乎,撇头说道:“我的礼物来了!” 女管家抱了个小盒子过来。 大小姐甚至都没等她走过来,就跑去拿了过来。 她在舟瑶紧张的注视下拆开了礼物盒,怔了一怔,转瞬一下子笑了起来。 世上除了喷嚏掩盖不住。 大概此刻大小姐的笑容也掩盖不住。 她眉骨尾都晕着一小团儿笑意,金属的光泽映衬得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是金属的小树。 会转动,上面挂着很多颗精致的闪亮的金属星星。 把手上拴着的丝巾还是她熟悉的土星图案,席以薇扭开开关,熟悉的音乐流淌出来了——是当年封正给她的歌,也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歌。 其实她没有给洛辞宁听过,她也很少和他提过妈妈,可他还是知道了。 舟瑶一怔,她的笑意逐渐消失了。 “是……封先生给您的礼物吗?”舟瑶的神情中有点儿不起眼的惆怅:“为什么,会是这种礼物呢?” 席以薇含糊的嗯了一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舟瑶知道。 封正送她的是项链,镶嵌了很大块儿蓝宝石的项链,封正不会送她这么廉价的礼物,除了和妈妈有关的以外。 但洛辞宁每年给她的礼物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是从来都不会糊弄她的。 她不想知道礼物的价值,可她知道谁愿意花心思对待她,又不求代价的。 舟瑶不说话了好久,她在安静的听,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就这么安静了很久。 直到女管家随口提了一件事。 她说洛辞宁出国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音乐戛然而止,舟瑶惊了一惊,却看见八音盒打翻在地。 弦都被扯断了一根。 吱呀不堪的发出难听的声响。 大小姐的手似乎还在颤。 可她的表情看起来又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异常,明明刚刚收到礼物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似乎沐浴在光里那样的快乐,眼角眉梢都流露着笑意。 可现在,她却平静的像是风雨欲来。 女管家不知怎么,竟瑟缩了一下。 她觉得这个熟悉的小姐,现在有些可怕。 “您……您还好吗?” 女管家艰难的开口。 舟瑶看看地上的八音盒,再去看席以薇的脸色,她又去看看八音盒,终究化成了一声叹息。她什么都没说,席以薇也不想去猜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我好得很。”她不冷不淡的说。 她下垂的眼睫显得纤长而动人。 齐刷刷的垂下来,又有些异于常人冰冷的锐利。 席以薇冷漠的睨着那个八音盒,似乎有些冷笑的意思在里面:“替我说声恭喜,就说,恭喜他……逃出泥沼。” 第49章 喜欢吗 她连着烧了好几个星期, 久到第一周的时候席青就赶回来了。 席以薇倦倦的睁开眼睛看他,她的神情看起来很勉强, 连笑都很轻:“爸爸回来了。” “还没好吗?”席青看起来很担心她, 聚在她身边的人都很自觉地散开,席青径直走到她身边, 坐在她床侧很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你看起来不太好。” 席以薇抱住了他的手指。 她突然很难过,眼睫长长的下垂着,“爸爸, 和我讲讲妈妈的事情好不好?” 席青怔愣住了,他的神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迟疑。 可最终他还是不会拒绝女儿的请求, 等人都走了, 他才更靠近了一点席以薇, 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指不放。 席青想了很久,要怎么和她讲述曾经的事情。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时刻, 但也不是悲痛到难以回忆。他不想让薇薇知道, 其实还有其他的原因。 那提起来的时候, 席青也没想到, 不止有悲伤的回忆,其实还有快乐。 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是完整的。 他有家人,有深爱的妻子,可爱的女儿,还有想要去实现的目标。 席以薇茫然地看着他, 她不能理解父亲这个停顿意味着什么,也无法理解对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神情有多么复杂,但她也没有打断他。 爸爸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特别特别特别的厉害,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她以父亲为骄傲,更为他而自豪,但她从未想到的是,提起自己曾经的事情的时候,他既无自傲、也无动容,就像说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 甚至于还隐约带着排斥和厌恶的意思。 可提起妈妈的时候,他是会笑的,他的眼睛里都是溢满的笑意。 他并不以为自己现在的成就而骄傲,但他以妈妈——或者还有她为骄傲。 他觉得自己的家庭是值得夸耀的,是令人羡慕的,这多不可思议,和席以薇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问爸爸。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和她提到妈妈,为什么家里没有妈妈的照片,为什么要流露出这么厌恶的神情——她以为爸爸至少是不排斥他现在的身份的。 但最终,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问不出来。 她没法在爸爸这么温柔的怀念妈妈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也没法在爸爸温柔地摸她的头,说她也是他的骄傲的时候质问他。 席以薇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不对——这完全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爸爸有多么的了不起,为他做的事情而惊惶或恐惧,她也觉得很了不起,尽管她觉得席家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洛辞宁更不应该留下来。 她有着不同于这里所有人的价值观。 曾经她觉得自己是个意外,是她脾气太古怪,她告诫洛辞宁不要走捷径不要留下来的时候,也不是那么的坚定。 而今天和爸爸的聊天,才发现原来她和爸爸想的一模一样——爸爸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就像爸爸也不意外她根本不在乎席家的产业一样。 席以薇病恹恹的倚在床头,漆黑的发间是比雪还要苍白的脸颊。 她很困,但又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紧紧的握住席青的手指,听他温柔且动听的同她说话。 她靠着席青的手臂睡着了。 席青注视着她,像注视着一片飘在水面上的羽毛。 薇薇大概是察觉了什么。 她觉得不对,所以她才这么难过。 他没有对不起亡妻,他养大的女儿,有很好的心性,或许她不愿意承认,可她连讨厌的人都不愿意伤害,至少不愿意利用。 她不希望自己去伤害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来伤害她。 她的世界里好像黑白是分明的,对错也是分明的,就连情绪都不加掩饰。 她甚至还想要保护席子瑜。 他一直以为她不喜欢席子瑜,但后来他发现,比起这个,薇薇更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她而卷进了本不该有的危险中,她会用糟糕的性情恶劣的语气去掩盖自己的善意。 但却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傻到以为他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生病。 席青亲吻了女儿有些滚烫的额头。 他很头疼的看了她半响,忍不住叹息出了声。 “真拿你没办法,有这么喜欢啊……” 那就不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吧。 如果薇薇真的那么喜欢的话,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尽管以父亲的角度,他恨不得将让女儿生病的人杀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他也觉得全世界都配不上他的薇薇。 薇薇还是个小姑娘呢,任何男人都不要想碰她一根手指。 可薇薇这么病恹恹的躺了一个星期,他那些怒火,就消散的一干二净了,剩下来的只有担忧和心疼,女儿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他还能做什么。 他只想满足薇薇的一切愿望,无论她的愿望是什么,只要她快乐,他愿意许诺出去全世界。 席青温柔地看着熟睡的女儿,思绪却不禁回忆到了从前。 他想到了自己。 他当时,也是这样,像是仰望天上的星星一样仰望着薇薇的母亲。他追着她到处的巡演,纠缠了有足足五年,她才愿意见他,才愿意和他约会。 最后她为了他从家里跑出来,几乎断绝了所有的关系,也不再参加乐团的巡演。 她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一个,在她父母眼中一文不值的男人。 如果阿芜的父母没有心软,她怎么能从家里跑出来,怎么能拿到户口本和他结婚——阿芜的手甚至没有拿过比乐器更重的东西。 席青曾经痛恨过妻子的娘家对他弃如敝履,哪怕他功成名就后也不肯来往,害得阿芜伤心欲绝,难过了好多天,可他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岳父说的是对的。 阿芜不该嫁给他。 她本来该像是一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一样生活。 而不是嫁给他,留下薇薇之后,像逐渐枯萎的花朵一样凋谢。 可以说,是他害死了妻子。 明明应该是他的报应,为什么死的人是阿芜呢? 他的愧疚令他不愿意这么告诉薇薇……可他总有一天要告诉薇薇的,席青想,他其实有些怕,怕看见薇薇厌恶的眼神,那比杀了他更加痛苦。 大概是天道好轮回,如今让他体验到和岳父一样的复杂心情。 也许薇薇并没有那么爱他。 但是至少薇薇需要他——她需要这个朋友,她提到他的时候,是会很自然的笑起来的。而那个人离开,也伤了她的心,这是席青所没想到的。 他依旧很讨厌洛辞宁,也许没有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席青还是很看好这个年轻人的,但知道了之后,他就恨不得杀死这个敢对他的薇薇动坏心思的小子。 他将他赶出去,但薇薇却病了。 或许他不该这么做。 “你愿意好起来吗薇薇?”席青轻轻的说。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手背上的针孔,突然觉得自己因为这件事而发怒显得那么的可笑:“你想做什么,爸爸都不拦着你好不好?” 席以薇在病了两个星期之后,某天醒来,突然得知洛辞宁可以回来了。 她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惊讶,可眼角尾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她突然扭过头去,恹恹地说:“我才不关心连离开都不告诉我的人。” 舟瑶既恨这个害她生病的人,又不得不安抚她,慢吞吞地说:“……可我听说,他那天在你的楼下站了五个小时。” 席以薇的脸色变了,她茫然的看向舟瑶。 那点儿气哼哼的神情消失的一干二净,或许她不是很了解五个小时意味着什么。 可她想起了,她只是站了半个小时,就从那天一直发烧到了现在。 …… 舟瑶要气死了。 她看得出来小姐现在已经心软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脾气这么好啊?明明你发烧了两个星期不是吗? 舟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 但席以薇没有看见。 她还是烧的迷迷糊糊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眼皮直往下坠,沉沉的压迫着她,想要进入梦乡。 “我想,”她也慢吞吞地说,甚至还打了个困倦的小哈欠,“我想和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为什么。” 舟瑶掰断了手里的笔。 她微笑着,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声好。 席子瑜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洛辞宁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电话打通了。 那边却很久都没有声音。 席以薇不耐烦了,她习惯了直来直去:“为什么那天没有来见我,为什么不亲手把礼物给我,你真的这么想离开席家吗?” 以至于发现自己可以脱离泥沼了之后就不想和她有任何联系? 那么她算是什么,工具人吗? “……我不敢来见你。”电流声有些失真,席以薇没法分辨出他现在是什么情绪,这令她更加的暴躁了。 那你为什么敢离开我? 席以薇很想这么问,但她还是将这句话咽回去了。 她不愿意这么去质问洛辞宁,这显得她太卑微了,席以薇绝不会干这种事。 她只是冷笑:“那就祝你前途远大。” 既然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那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身边! 她居然为了这种人发烧发了两个星期! 席以薇死死地抿住了嘴唇,她想要挂掉电话了。 “不!薇薇!” 他突然着急了起来,好像现在才猛然惊醒了过来。 语速快的像是有人拿枪抵着他,可能比这个还要焦急一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你。” 自打那天之后,他从来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连在梦里,都是她冷冰冰的让他滚开。 “我不敢来见你,薇薇,我怕你觉得我很没用,我根本没有资格保护你,”谁也想不到洛辞宁会有这么畏惧不前的时刻,“等等我好不好薇薇,等等我。” 他的急切,他的急功近利,都是为了这颗挂在天上的小星星,可他还是来不及,根本就来不及将她合进手掌心里珍藏:“……我真喜欢你。” 席以薇见过他的温顺,也见过他默不作声任她欺负,也见过他眼含笑意的任由她折腾。 她听过他说自己过去的事情,也去过他家里。 直到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也知道了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洛辞宁发现她知道的时候手指尖都忍不住在颤,她笑得快喘不过气了。 为什么洛辞宁会觉得她害怕呢,就因为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事情吗? 可她一点也不害怕他。 不仅这样,她还可怜他,可怜到她想亲亲他。 他长长的眼睫毛都在颤个不停地样子多么可怜呀。 而他发现她根本不在乎的时候,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情绪,简直高兴的像个小孩子。 他有些时候注视着她的眼神也火热到让她很想转过头去不看他,脸上烧的发慌,却又一点也不想让洛辞宁知道,她觉得很丢脸。 可她从未见过这么卑微的洛辞宁。 这个少年是沉默的,凶狠的,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择人而噬的恶鬼,他在她面前隐藏的很好,但有些时候,她依旧觉得他很危险,尽管他在她面前从来都很温顺。 席以薇突然说不出话了。 她哽了一下:“我……我又不需要谁来保护我!” 所以他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情愧疚? 明明一直都是她想要去保护他啊,可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会忍不住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的高兴。 洛辞宁低低地说,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可我真喜欢你。” “够了你不要说了。”比起愤怒,她更多地是想要转移话题,舟瑶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大小姐的耳朵根都开始变红了。 舟瑶一直以为大小姐是永远不会开窍的! 她明明整个思考逻辑都是小孩子的! 舟瑶被席以薇生气的赶出去了,连带整个屋子里的人,她这才停了一拍,接着和洛辞宁说话。 “我知道……你喜欢我。” 后面那句很小声,细如蚊呐,席以薇自己可能都听不清。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劲头:“你、你都说了好多遍啦!你好烦啊,我不会觉得你没用——我为什么要觉得你没用?我又不需要别人来保护我,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为什么不来见我?这才更让我生气,你知道不知道我拆了多久的礼物,直到第二天才收到,而且……而且还出了一点意外——” “……我想你嫁给我,薇薇。” 等到洛辞宁说完未说完的那半句话,席以薇持续不断的念念碎戛然而止。 她睁大了眼睛,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甚至惊慌失措的掉了电话。 舟瑶听到动静担心的上楼。 结果看见了蹲下来几乎将自己抱成一个球的大小姐。 她的脸埋在膝盖里,听到她来了,才惊慌失措的抬起来,雪也样白的脸颊。 舟瑶刚想说话,就听见她指着电话,声音都快变了调:“拿走!——快拿走它,别让我看见!” ……这又是干了什么? 不过她确实看这电话不爽,准确来说,是看打电话的人不爽,于是她很痛快的捡了起来。 但刚走到门口,席以薇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她悄悄的露出一点点眼睛。 “……还,还是不要了。”她似乎也充满了纠结,烦躁的已经开始咬嘴唇了,“你放在那里——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大小姐自己在房间里自闭发呆了好多天,倒也没见她打第二个电话。 她总是犹犹豫豫的看着房间里坏掉的八音盒,偶尔还会和小月亮咬耳朵。 但是奇怪是很奇怪,却不开始发烧了。 病好了就是好事,舟瑶放了心,再三叮嘱人好好照顾小姐,有事要和他们联系,就赶忙的登上了飞机。 先生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不然也不会催她赶回去了。 第50章 天灾人祸 席以薇怔怔地盯着那个八音盒发呆。 她扯断了弦, 但她不是故意,现在想修一修, 又束手无策。 可她也不想去叫人帮她修八音盒——她不想任何人碰这个小玩意儿, 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想去修这个八音盒。 她现在不想提洛辞宁。 却又忍不住来看和他有关的东西,忍不住去想和他有关的事情, 忍不住去回忆他说的话。可是越想就越烦躁, 烦躁到她看这个八音盒也很不顺眼了。 小月亮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一直焦躁不安的在她裤脚边转来转去。她被它闹得很是心烦意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席以薇把小月亮抱起来。 它的蝴蝶结都散掉了,席以薇笑了一下, 但她实在打不起劲, 多少有些勉强:“都不好看啦, 好好待着,我帮你梳梳毛。” 吱呀一声刺耳的推门声, 席以薇蹙起眉头看过去, 发现是女管家。 女管家脸色惨白, 她的手指都在不停地抖。 眼眶里似乎也凝聚了泪水, 望见她的那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席以薇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她歪着头,多少有些担忧:“谁为难你了吗?” 难道又是徐侑,他作甚来找她的人的麻烦?他不知道这几天她不想见人吗? 女管家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席以薇惊讶的看着她,她把小月亮放下来,走过去,看着她。 她现在已经比女管家还要高了, 浅褐色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在光下,温柔的像是化了一半的蜜糖。 “你没事吗?” 席以薇拿了抽屉里的手帕给她,也是她喜欢的西太后,只是这批没有土星标志,才被她随手的搁在门口处的抽屉里。 女管家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摇头,泪珠却不停地滚下来。 席以薇着急了,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你怎么不说话呀?” “小姐……”她悲哀地看着她。 席以薇突然察觉了不对劲,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地褪去了表情,她伸手按住了女管家的肩膀,着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 “……先、先生。”她哽咽着说:“先生,好像出事了。” 席以薇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女管家,仿佛面前这个人是个陌生人:“……你不要乱说话!” 她的胸膛起伏了好几下。 席以薇半天才喘过气来,她按住了心脏的位置。 大小姐咬住了嘴唇,几乎是暴躁的说:“我爸爸怎么可能出事?!爸爸才不会出事,你在哪里看到的?是谁告诉你的?是谁要害我爸爸?!” 女管家只是悲哀地看着她,她满是哽咽的说:“是先生的人传来的消息,先生好像出车祸了。” “你不要乱说!” 席以薇眼神冰冷的看着她。 女管家被她吓了一跳,才磕磕巴巴的说:“……好、好像是真的。舟瑶和先生都……都在车上,他们已经去认领遗体了……” 话音还未落,一声更加巨大的响声就炸在女管家耳边。 她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倒下去了。 席以薇脸色苍白,几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她的脖颈和手背上上有着暴起的青筋,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手指死死地按住了心脏的位置,几乎令人怀疑在下一刻就会抽过去。 她的眼神冰冷的,像是一汪已经冻结住的春水,只剩下了寒意。 女管家惊慌失措,她下意识地去扶小姐,席以薇却不要她扶,她喘过气来之后,费劲地推开女管家。 女管家注意到了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冰冷的手指。 简直像是个死人。 “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席以薇说,她的眼神冷冰冰的,竟然有点儿像是席青:“你叫席子瑜去打电话给封正,请封正来一趟,再去把五伯伯请过来,就说薇薇有事要找他,不必叫他们撞上。” 女管家六神无主,几乎是席以薇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席子瑜比她稍微强一点,他很快就进来了,席以薇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心想爸爸说的真对,这个人是不会背叛她的。 “您真的要把封先生请过来吗?”席子瑜怕招来一匹饿狼。 “你怕什么?”席以薇还是病恹恹的,但她看起来倒有点儿那只傲慢的小狮子了,“你以为封正敢沾席家的东西吗,他都嫌烫手,最多是想趁火打劫立新的股份,可这是最无关痛痒的东西了。” 席子瑜想反驳她这可是太太的嫁妆。 但他看着小姐的眼睛又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口了,最后还是恨恨的去找封正了。 她好容易喘过这口气来。 女管家扶她去沙发上坐下,又拿了药和温水给她吞下。吃完了药,席以薇安静地感受着跳动的极为剧烈的心脏,她刚刚真的差点没命了。 席以薇让女管家去拿电话簿来,就放在席青的书房。 女管家听话的拿来了电话簿,看着小姐翻动开来,她细白的手指指了几行,突然停下来了,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您要干什么?”女管家犹豫地问她。 席以薇摇摇头。 她想把那些人都叫过来。 她不知道哪些是值得信赖的人,也不知道哪些是坏人,爸爸从来没有告诉她,更不让她碰一点儿,在这些事情上,或许她还不如个花瓶。 爱丽也……她抽了抽鼻尖,爱丽如果还在,她就不会动这些念头了。 她根本就保不住席家,也瞒不住爸爸的消息,她根本不知道家里有多少是眼线。如果她现在把那些人都叫来的话,等待席家的只有被瓜分个四分五裂的结局。 可如果她不这么的话,等那些人知道消息了,她大概活不过第二天,就算席子瑜还在也不行。 爸爸留下来的财产实在是太大了太让人心动了。 只有把消息放出去,把那些人都叫过来,她才有可能活下去,或许还能留下这栋房子。 因为那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他们或许可能在知道的那一刻,想玩阴的除掉她,可如果她全部挑明了的话,他们就必须要为了面子,和与爸爸的“交情”,保护住她这个好友的遗孤。 到那个时候,谁想对她下手,就会成为公敌的。 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电话簿上。 席以薇愣了半秒,才意识到是自己哭了。 女管家不敢看她,低着头装哑巴。 席以薇捂住了口。 将呜咽声尽数按了回去。 她逼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眼泪却掉得更快了。 不!这都不是真的! 她抱着小月亮,哭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为什么呢,为什么爸爸和爱丽会出事?她不信,一点儿都不信! 明明昨天晚上还和她打过电话,还和她保证过月底一定会回来,怎么会出事呢? 席以薇看着那本电话铺的视线逐渐模糊。 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固执地想:她不要去打电话给那些人了!爸爸肯定会回来的,她才不要在爸爸回来之前就把席家割的四分五裂,爸爸回来肯定会很失望的。 爸爸只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她能照顾好自己,能照顾好小月亮,能照顾好爸爸留给她的所有东西。 她就在这里。 她就在这里和小月亮一起,等着爸爸回来。爸爸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儿的,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的,她不会让人动爸爸的东西。 第51章 徐侑 封正没有来, 来的是徐侑。 他彷如无人之境的从席家大门一路走到这里,自若的很, 居然根本没有人拦住他, 女管家在楼梯口撞见他,原本是蹙眉, 不知想到了什么, 脸色倏忽惨白了起来。 徐侑甚至还很有礼貌,他含笑问她:“小姐在吗?” 他是这样的温文俊秀,比三月的春风来得更轻柔, 但在这些跟着席以薇十数年的人眼中,徐侑简直就是条毒蛇, 是个不折不扣的吸血鬼。 女管家回答不出来, 她此刻还处于慌乱之中, 大小姐刚刚的镇定给予了她一点儿信心,而这点信心恰好被徐侑的到来冲淡的一干二净。 徐侑也不管她, 他错过女管家往楼上走, 似乎要去席以薇的房间。 徐侑对这栋房子简直了如指掌, 或许比席青还要熟悉也说不定, 女管家觉得脚下有点软。 她张了张口,想拦住徐侑,小姐不会高兴看见他的。 可那些原本听话顺从的不得了的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一样,女管家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电话也永远打不通, 她这才意识到,整个席家都像是死宅一样安静。 席子瑜呢?!他在哪里? 女管家难掩慌张,难道人都是席子瑜带走的吗? 席以薇抱着西施犬躺在沙发上,她眼角的泪痕还未拭去,整个人都是股恹恹的病气,漆黑的发散落开来,雪白的脸颊,唇瓣也毫无血色。 像是朵开败了的玫瑰,但依旧触目惊心的漂亮。 她甚至还在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那只叫小月亮的西施犬梳着毛,尽管她不笑也不说话,可她还是这么的漂亮。 高岭之花是什么样的,大概就是这样的。 徐侑很有绅士风度的敲了敲门,尽管门是打开着的,一览无余。 席以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 她慢慢地看向他,先蹙眉——这个蹙眉也很好看,徐侑心想,到最后才开口,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愿意和他说话,但她还是不得不开口。 “席子瑜呢?”她以为过来的是封正。 徐侑笑了笑,他很轻很缓的说着很残酷的话:“在路上出了点事,我就替他来给小姐报信了。” 席以薇看着他。 也许这是这么多年来,大小姐唯一如此认真看过他的时候,徐侑甚至饶有兴致的任由她用这样毫无感情,像是估量物品一样的眼神看他。 其实他一直以为大小姐会愤怒地扑上来和他同归于尽,最次她也会恨不得咬死他。但她看起来这么的平静——也许没那么平静。 徐侑注意到她咬住了下唇,大概要咬出血了。 如果是因为席子瑜这么生气的话。 这还不如来咬他呢。 “和他没有关系,为什么要伤害他。” 席以薇看着他,她浅褐色眸子有点儿透,在光下几乎只望得一点儿蜜糖的颜色:“如果你有什么目的,应该来找我。” 多么天真的话,天真到徐侑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他慢慢地走过来,看着大小姐冷漠地望着他,居然隐晦的滋生出一种微妙的快感——他知道这女孩儿是多么瞧不起他,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和他交谈,尽管她一点也不想和他打交道。 “为什么要伤害他……我可没有伤害他。” 徐侑说:“他喝多了,掉进湖里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大家都知道席子瑜喜欢喝酒,幸好有人救他上来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就没办法来回您的话了——这可真不好。虽然他不该犯错,但还是原谅他吧小姐,毕竟他陪伴了您这么多年。” 席子瑜从来不喝酒。 他滴酒不沾。 席以薇懒得听他在这里颠倒黑白,她要站起来离开这间房间——她一点也不想和徐侑待在一起,这让她觉得恶心,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刀捅死他。 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徐侑,如果徐侑想做什么,她大概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您要去找他吗?”徐侑只是笑,“说不准您一去找他,他原本没事,也要愧疚的自杀呢。” “你在威胁我吗?” 席以薇终于不耐烦了。 她冷冰冰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滚开,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至少不能伤害我身边的人——你如果还有点儿良心,就该从这里滚出去。” “真糟糕。” 徐侑被她这番话又弄笑了,但他本来就很高兴,踏进席家的每时每刻,都让他想笑,如果一个人来接收他的战利品,那么他看着什么都会想笑的。 更何况,最珍贵的战利品就站在他眼前,她浅褐色的眸子比冰还要锐利。 “可我没有良心。”徐侑好整以待的看着她:“那您要怎么办呢?” 席以薇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但徐侑还没说完:“您大概会想杀了我,我知道您敢这么做。可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小姐,先生的保护欲一向很强——所以您房间里既没有刀也没有枪,就连稍微锋利一点的物体都不存在。” 如果他没猜错,席以薇刚刚是真的准备去隔壁席青的书房里拿枪杀了他的。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个大小姐做不出来。 她可能开枪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也说不定。 可徐侑为什么会让她这么做,他整个儿的抱起来席以薇,而不管她的挣扎,她弱小的简直像是只幼猫,一只手就能按住她,然后抛回了床上。 席以薇愤怒的看着他,她眸子里盛满了怒火:“滚开!”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脸颊上都泛起了不正常的嫣红——她真的险些将发卡插进他眼睛里了。 徐侑松了口气,想自己不该这么掉以轻心,这还真不是只猫,一不注意他真有可能被反杀,那就可笑了。 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就是这样的大小姐才更可爱。 她刚刚尝试将发卡插进他眼睛里的时候是多么迷人啊,杀意让她这张苍白的小脸都变得鲜活了起来,像是朵盛开的花。 徐侑一边扫去了床上所有的小东西,天知道她是不是敢用这些东西杀死他,一边满含笑意地看着大小姐愤怒地想要杀人的目光。 “我早该杀了你!”她说。 声音有点儿断断续续的,好像呼吸不太上来,“你不过是我爸爸养的一条狗——就算你趁火打劫了,你以为他们会听你的话吗?!你永远也比不过爸爸!” 徐侑俯下身去在她耳边说,他愉悦极了,一点也不生气:“青哥早就想杀我了,可他没成功不是吗?” 他爱怜的用指腹抹去她眼角因为激动的生理性眼泪。 像是端详着一件漂亮的瓷器一样注视着她:“就算我是青哥养的狗,如果现在我娶您了,你说他在地底下,会不会气得发疯呢?” “……你杀了我爸爸!” 席以薇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她眼里的恨意突然凝聚成了实意,比刚刚浓烈了千百倍,她的胸膛起伏的更厉害了:“原来是你——爸爸和爱丽不是意外!” 徐侑根本不在乎席以薇怎么骂他。 大小姐被席青教的太好了,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不仅不会让人生气,甚至还有点儿想笑,但他也不希望她现在发病,徐侑知道她的身体有多差劲。 他刚刚还有点儿觉得就算大小姐咬他也不赖,但现在他会避开她——她是真能咬下一块肉来的。 席以薇简直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听见声音过来的女管家尖叫了起来。 她冲过来,想推开徐侑,但被徐侑一脚踹开了。 从刚刚起就一直使劲的想要咬他,可连他裤腿都咬不烂的西施犬呜呜的叫了一声,扑到了女管家怀里。 “不许动她……”席以薇说话变得很费劲了。 她呼吸的太过剧烈,以至于让人担心下一口气能不能喘上来,苍白的小脸上也是不正常的嫣红,徐侑真怕她一气之下没命了:“离……离我的小月亮远一点……” 徐侑盯着她半响,突然松开了扣住她肩膀的手。 他站直,甚至还理了理自己的领带,然后瞥了被他踹到在地的女管家一眼:“你最好好好照顾小姐,这是你的职责不是吗。” 女管家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动。 在小姐说话之前,她刚刚真的以为要被徐侑杀死了。 席以薇的这口气还是没有喘过来,她在剧烈的喘息着,咳得撕心裂肺,徐侑看见了血。 她的脸颊是苍白的,比雪更加的白,殷红的血涌出来的时候,色差极为的鲜明,连带着那点儿病气的沾染了一点妖气。 他决定见好就收。 徐侑想要一个活着的大小姐。 医生很快就请来了,徐侑还很有空的冲女管家笑了一下:“你知道席子瑜是怎么死的吗?” 女管家不想回答,她守在床边握住了小姐的手。 但却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席子瑜不够听话,我相信你应该比他更听话。”徐侑说:“房间里的电话线我都掐断了,网络也断了,你还是最好别做点什么,乖乖的待在这里照顾小姐。” 他的目光倏忽停在了席以薇脸上,她好像昏过去了,长长的眼睫毛安静的垂着的时候可真是动人极了,声音居然很温柔动听:“不然小姐清醒过来了,看见你们也出事了,她这么心软,肯定很难过。” 女管家的眼里充满了愤恨,但她甚至不敢让徐侑看见。 她抱着小月亮,按住小月亮不去咬那个人,不然小月亮出事了,小姐更痛苦了。 第52章 将败的玫瑰 席以薇沉沉的闭着眼睛。 她觉得身体沉重不堪、忽而又轻飘飘的, 这令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原来的事情, 还有现在的事情, 甚至还有一点儿可望不可即的未来。 未来对她来说其实是奢侈品。 她现在是“席以薇”,其实原来她也是席以薇。她甚至还叫这个名字, 在曾经的世界里。她比这个大小姐还要可怜一点, 因为她很聪明。 但她又不够那么聪明,甚至于都不够蠢,这也大概是为什么她死得那么惨。 她比“席以薇”要克制一点。 但她依旧是个大小姐, 以为自己平易近人,但其实还是目中无人、傲慢极了——她倒不如做“席以薇”这样, 至少爸爸还活着的时候是自在的、是快活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 如果她蠢一点, 最起码能做个花瓶活下去。 这固然很残忍,但依旧是很好的结局了。 毕竟爸爸不在了, 失去了遮天蔽日的大树, 还能怎么样。也或许她应该更聪明一点, 这样她就不会听爸爸的话, 乖乖等着结婚,嫁给爸爸觉得合适的人。 她会自己把权利拿在手里,而不是等着别人来保护她,这样她根本就不会死了。 可她又不愿意这么做,她觉得这些太残忍了,爸爸也觉得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也想像席青那样给她打造一个干净的世界。 她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总有人想来伤害她,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太过软弱可欺吗? 可席以薇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事。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伏在云端上,上一次,她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席以薇想,她到底会不会死呢,她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 这样她这个白月光就是最完美的了,她会永远活在洛辞宁的记忆里。 席以薇其实没谈过恋爱,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是被未婚夫弄死的,她也并不喜欢那个人,但爸爸觉得很合适。 其实她不用死的,她的未婚夫害死了爸爸,还是想娶她。 可她不愿意——爸爸是个很固执的人,她恨过他,和他吵过架,可他依旧是她遮天蔽日的大树,她爱爸爸,不愿意离开他,才会接受那样一个毫无感情的未婚夫。 她给他下了毒,自己也被对方活活掐死了。 然后稀里糊涂的跑来这么多的世界,当什么白月光,白月光固然很好,但其实也没有哪个白月光活了很久的。 她总是在故事的开端,活不到两个星期。 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她几乎都要变成“席以薇”了,而最巧的是,她还真的叫席以薇。 可她的爸爸没有席青这么温柔,她也没有爱丽和小月亮。 她只有一个人,爸爸将她丢在国外自生自灭好多年,等他生病了,又突然后悔了,将她接回来,什么都教她,教到一半又发现她根本不适合做什么继承人。 于是他开始给她物色适合她的丈夫。 爸爸真讨厌啊,他是这么霸道而毫不顾忌他人意愿的人。 但爸爸也没有这么坏。 他只是病的糊涂了,他不将她接回来,是想保护她,他给她留了很多钱和资产,都是别人不知道的,他也会每年给她送生日礼物,会给她寄卡片写信。 可他快死的时候,还是不甘心将自己的家业拱手让人,他才想给她找个入赘的丈夫。 她的未婚夫也太蠢了。 明明爸爸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害他。 他以为爸爸会在临死前限制他——尽管爸爸确实是这么做的,但实际上,她并不在乎不是吗?她愿意把家业让出来,也愿意和他解除所有关系,席以薇也不想和一个陌生人结婚。 她明明说的那么清楚了,可那个人还是不信。 直到她查出来他害死了爸爸。 席以薇本来可以全身而退的,但她相信了爸爸的老下属。 她以为那人对爸爸是有感情的,爸爸的葬礼上,他哭得那么伤心,后来她才想明白了,在这个世上,钱和权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能让所有人都变成奥斯卡影帝。 结果她还是死了。 她其实已经很习惯死亡这件事了。 但这个世界依旧让人舍不得,她多想救席青和舟瑶,也想救席子瑜,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这就是故事的发展,接下来就轮到她了。 她会病死在这里,然后成了洛辞宁难以忘怀的白月光。 席以薇想,其实她没有谈过恋爱。 洛辞宁真是她的初恋。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呢,或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洛辞宁觉得她会怕她,因为他间接地、或是直接的害过人,但其实,她这么做过不是吗。他们都是坏人,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他不安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自己,她也真的觉得他紧张的样子很可爱。 她可怜他,甚至也可怜她自己,她是真的想亲亲他。 她觉得他们很像,特别特别的像。 但她其实不知道,如果洛辞宁知道了真正的她,还会不会喜欢她。 她原来的未婚夫也很喜欢她。 大概在那个人的眼里,她是真的一无所知的白莲花,纯洁善良到不忍心伤害任何人,所以才被迫要找丈夫入赘,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 但到最后,他才发现不对劲——席以薇只是不愿意,她不是真的白莲花。 好像也不用想这么多了。 她会死在这里,然后这个世界结束之后,她就可以回去了。 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里,其实席以薇对回去没什么执念了,她并没有什么亲人,有些朋友,但也不是那种交情很深的好朋友,她活得很孤僻。 她的朋友们说她是开在云上的花,看着很近,其实很远。可她觉得自己只是个情感障碍患者,她不会去主动和人打交道,也很少会把什么人放在心里。 席以薇的世界从来都很安静。 只有她一个人,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也许这就是她的初恋,也是最后的恋情了,不会再有什么人,愿意花这么久的时间去等待她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席以薇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很沉,她面前有个人。 是徐侑。 他在用看一件精美却又易碎的瓷器的目光注视着她,见她醒来,甚至还对她笑了笑。 席以薇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她唇角有很明显的血丝。 徐侑递过去了手帕,又用指腹擦干净了她眼角的泪,他的声音缓而慢,即使在席以薇的咳嗽声中依旧很清晰:“我早就想问您了,在睡梦中也这么痛苦,是想到了我吗?” 席以薇打掉了他的手。 她自顾自的背对着他,依旧是咳嗽的停不下来,但却异常的冷漠。 霞光从窗口透进来,她的脸颊和脖颈都是细白的,眼睫和发丝却是墨一样的漆黑,面上是病态的嫣红,真是朵绮丽的、即将开败了却依旧惹人怜惜的玫瑰。 “把小月亮和她都放出去。”席以薇突然说。 她说的很慢,还是断断续续的,好像这样也费了很大的力气,“还有席子瑜……我知道他还没死。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放出去,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侑当然不会听她的,他只是用看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她。 “不会有人来报复你的。” 席以薇恹恹的望着花瓶里已经不再新鲜的花朵。 她的生命也恰同如此,即将走到尽头:“……我知道我要死了,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所以不会再有人来报复你了,你应该放心了。” 徐侑忽然收了笑容:“您不会死在这的,医生都还没这么说呢。” “可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她不是很愿意说话了,每说一句话,都好像在燃烧她的生命,但她还是不得不开口和徐侑说话——最可笑的是,为的却是别人的性命。 席以薇的目光望向他,充满了疲倦。 她好像真的不堪重负,活着、接受治疗令她太过痛苦,“你是不是打不开爸爸的保险箱,也不知道爸爸将留下来的那些东西藏在哪里是不是?” 徐侑突然不笑了,他眯着眼睛打量她,似乎在估量她说的话的可信度。 “你把他们都放出去,我就带你去,告诉你在哪里。”席以薇说:“除了爸爸和爱丽,全世界就只有我知道,你难道不想要吗?” “不急。”徐侑还不肯答应她,甚至还咭啈道:“如果您愿意先嫁给我,我就答应您。” “你为什么要娶一个死人。”席以薇说。 这还是徐侑第一次看见她笑起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笑了起来,既狡黠,又漂亮的触目惊心。 “啊,我知道了。”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因为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的接手席家了是不是,你才不在乎娶一个死人,不如说我死了正好。” 席以薇说:“听起来,这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随便你吧。” 席以薇停了她的笑容,咳嗽却还没有停止,血越来越多了,徐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她下毒了,可他还真没有。 他看着这个似乎已经病的快要死掉了的大小姐,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她为什么要是席青的女儿呢,如果不是的话,他一定不会看着这朵漂亮的花开败。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她闭上了眼睛,似乎什么都不想说了。 徐侑亲自去倒了水,又把药送到她眼前,“您这是答应了吗?” 他看着席以薇打翻了药。 又打翻了杯子,地板上是一地的碎玻璃。 她真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徐侑也不生气,“真糟,早知道您同意的话,我就应该把戒指带过来。” 席以薇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徐侑这才笑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在担心其他人吗?明明您都快要死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关心其他人的性命呢。” 他凑近了她,低低地气流在皮肤上很清晰:“我知道您想做什么——您是不是想骗我把他们都放出去,然后您就能放心的杀死我了,替青哥和舟瑶报仇,对不对?” “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薇薇。” 他甚至撤掉了敬称。 席以薇睁开眼睛,几乎和这个动作同时,她藏在被子里的碎瓷片就朝着徐侑的脖颈戳去了。这个动作很狠,如果徐侑没有躲开,那么一定会切开他的动脉。 但不幸的是徐侑躲开了,而且他还很轻松的攥住了席以薇的手腕,制服她比制服住一只猫更容易——或许她真的快要死了。 徐侑攥着她的手腕,看着瓷片割破了她的手心,血逐渐流淌下来,在大小姐细白的手臂上蔓延。 席以薇的身体太糟糕了。 这个动作似乎已经燃烧掉了她绝大多数的生命力。 令她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有一双冰冷的、包含恨意的眸子还在注视着徐侑。 如果说她刚刚还只是朵开败的玫瑰,那么现在,她就是朵即将死去的玫瑰了,缠绵的病气压迫着她,她本来之前就发了两个星期的烧不是吗。 徐侑逼着她把药吞下去,席以薇并不情愿,但她被残暴的接连呛了五六次,险些被呛死,就不知不觉的吞下去了。 喝完药之后她整个人都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 连漆黑的眼睫毛上都是水汽。 徐侑叫人进来给她换衣服换床单包扎手上的伤口,然后他就走了。 他说下次他会记得带戒指。 女管家进来哭着抱住她,她以为她遭遇了什么,席以薇累的不想和她解释。 她只是非常疲倦非常疲倦的抱住小月亮,但她还在坚持轻轻的哄它:“不怕不怕……我们一起……一起等爸爸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结束啦! 我再也不咕了呜呜呜整个2019都浪费了,主要也是忙考研和cpa,但是失败了QAQ。 每天罚自己写六千字,2020想做日更的好作者 第53章 大结局 席以薇的身体自那日后就没再好过, 她长时间的属于昏迷中,偶尔醒过来的时候也是不断地咳血, 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下去。 徐侑听完了又一个医生的汇报, 终于相信她活不久了。 这朵娇贵的花,被席青栽种在暖房里, 精心浇灌、予取予求, 没有经历过一点儿风吹雨打,因此活的还勉强算是健康。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和席青一样。 毕竟席以薇长大了,身体也没有小时候那么糟糕, 但他没想到,他只是刚打算把这朵花摘下来, 移植到自家的花房里, 她就迅速的枯萎失去色泽了。 徐侑又一次来看她的时候, 终于妥协了。 他说他会把那些人都放回去,甚至还可以饶席子瑜一命, 只要席以薇愿意嫁给他。 他说这话时, 席以薇正在看花。 在案几上的花瓶中, 被折下来尚带着露水的鲜花。 她看起来几乎没力气说出一句话, 异常的削瘦,唇瓣和指尖都毫无血色,席以薇很慢才反应过来,徐侑几乎以为她没听到,但她还是回答他了。 她说:“好。” 依旧还是在疲倦的望着花。 徐侑多少有点后悔,他对大小姐不止没有一点儿怜爱的。比起她的父亲, 她可真是洁白又无暇,连带着那点儿傲慢都显得可爱。 但事已至此,他还是想在这朵花没有彻底枯萎之前,将她带回去。 这既是他对席青的报复,也是他多年以来的执念。 于是女管家也被送走了,只剩下小月亮和她相依为命。 她用了很多很多清醒的时间,一声不吭的看这窗外,要不然就是看花,沉默到几乎像是孤僻,徐侑甚至开始怀念那个满怀恨意的席以薇了。 最起码那个时候她是鲜活的,那张漂亮的小脸几乎会发光,而不像现在,只是尊不笑也不说话,毫无感情的人偶。 徐侑尝试让她多说几句话,可她既不会和他说话,也不会看着他,她的视线寂寂的,是毫无声音的沉默。 他把徐苑都找来了。 徐苑一直用憎恨的眼神看着他,她曾经非常非常的崇拜他,但现在,徐苑是家里最恨他的人,令人难以想象,这是曾经依赖他的小妹妹。 她一见到席以薇就扑上去抱她,但席以薇太削瘦了橘子,她根本不敢动她,徐苑怕她风一吹就散了。 徐苑推开她哥:“你出去!出去!” 她张开手臂挡在席以薇面前,徐侑看的发笑,他勾起唇,提醒了这个傻妹妹一件很明显的事实:“你觉得我会伤害她吗?我为什么要伤害我的新娘。” 徐苑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了,她更加恨徐侑了:“……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明明知道她爸爸——” 徐苑猛然收了声。 她下意识地去看席以薇,但席以薇没什么表情,她甚至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好像面前这两兄妹的把戏一点也不足以吸引她的目光。 ……这真恶心。 徐苑不愿意再来了。 她讨厌她的哥哥,她也绝不想当他的帮凶。 “那天之后,苑苑想偷偷的救你出去。”徐侑说,他笑了一下:“但是被我发现了,所以现在还在家里关禁闭。” 席以薇不理他,她依旧毫无反应。 徐侑也无所谓,他被大小姐无视太久了,比起原来那种刻意的,几乎算是侮辱一样的态度,她现在的无视,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 这个了不起的小姑娘,曾经是多么的生机勃勃,简直像是个小太阳。 但现在,她要死了。 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一样死了。 徐侑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和气的说:“后天就举行婚礼好不好,我准备了戒指,你一定很喜欢。会有很多的白玫瑰,你不是最喜欢白玫瑰了么。” 席以薇侧了侧头,避开他的手。 她只是固执的望着窗外。 徐侑就当她听见了,他自顾自的说着婚礼,哪怕另一个人根本毫无反应,这场独角戏也唱的很欢。 等徐侑走了,大小姐才侧过头。 她的眼角有眼泪慢慢地滑下来,留进冰冷的漆黑的发里。 “席以薇”是不会哭的,至少不会因为这种事,可她却有点儿想哭。她马上要死了,可她还没有收到过洛辞宁的戒指。 他会向她求婚吗? 席以薇想,如果他向她求婚的话,她大概会很高兴吧。 她会忍不住,忍不住想抚摸他纤长的颤巍巍的眼睫,磨平他罕见的忐忑和不安,再亲亲他,亲亲这个愿意等待她的人。 # 真到了婚礼那日,几乎是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但没有人指出来为什么新娘看起来这么的苍白削瘦,令人怀疑是否能支撑完婚礼。 席以薇拒绝穿上婚纱,徐侑温柔的劝了她很久,但她根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到最后徐侑终于不耐烦了——他早就放弃了在小姐面前装什么邻家大哥哥。 刚刚的温柔,不过是一点儿情趣。 徐侑冰冷的瞥了一眼急得满头大汗的专业人员:“她不肯穿,你们就帮她穿,这点事情还需要折腾这么久吗?” 替她化妆的那个姑娘手都在发抖。 他们看起来都快吓得要钻进桌子底下了。 等徐侑出去了,那个姑娘哀求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求求您就穿上吧,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和徐先生交代。” 席以薇看了她们一眼。 化妆师其实一直以为她不会给出任何反应。 这位小姐从被徐先生从车上抱下来就一直是这样,不笑也不说话,如果不是她还有一点儿温度,漂亮的栩栩如生,他们简直要怀疑她是个死人了。 “你们出去吧。”席以薇说。 他们没办法,就只好将婚纱留下来,如数出去了。 原本还有人大着胆子想强行帮她换上,可是被她冰冷的眼神一瞥,就再也不敢了。 她甚至某个角度来说,比徐先生还要更可怕一点。 希望她能自己换上吧,化妆师欲哭无泪,不然徐先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席以薇静坐了很久很久,她想了很多事情,心想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掉两滴眼泪下来,才比较符合被强迫的人设呢。 可她实在是哭不出来,只有一片麻木。 如果不是前两天真的为洛辞宁哭了一场,席以薇还当真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悲伤的情绪。 她死了太多次,已经没什么新鲜的了。 席以薇看着自己细细的手腕,她心想,这回要不要干脆在婚礼上死了呢。徐侑觉得她不会自杀,因为“席以薇”绝不会,她是这么的骄傲,骄傲到不屑于自杀。 再说她还想要帮爸爸和爱丽报仇呢,他没死之前,席以薇怎么会寻死呢,这不符合常理。 但席以薇不想管这么多。 她不想这么结婚。 她依旧有一点儿少女的憧憬,她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是的,她更想和洛辞宁结婚,他是她的初恋不是吗? 她应当和他结婚才对,而不是待在这里。 她的视线缓缓转移到了化妆盒里的刀片上,尽管刀片很小很薄,但切开她的手腕,却是绰绰有余了。 席以薇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去拿起了刀片。 然后将它放在自己的手腕上,膝盖上还是搭着未曾穿上的婚纱。洁白的耀眼,如果沾上了血,那大概是不能要了。 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个世界活这么久呢? 久到她已经不舍得了。 她不舍得席青,不舍得爱丽,不舍得小月亮,最不舍的还是洛辞宁。 可他不会来。 他还在国外不是吗。 就算是童话故事里,王子也不会永远那么及时的赶到。 洛辞宁在想什么呢?洛辞宁在做什么呢? 等她死了,洛辞宁会不会想她,会不会怀念她? 真糟糕,明知道她会成为他难以忘怀的白月光。 她还是不想他结婚——他总会碰到属于自己的女主,也许那个女主比她好千百倍,比她漂亮,比她温柔,然后他再把她的故事告诉另一个女孩儿,他们一起怀念她。 这不就是所有的故事开头么。 可她现在却开始感到不快了——她不想他把她的事情告诉另一个女孩儿,也不想他和另一个女孩儿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如果这样,她会想把他的头按进水里。 席以薇发现自己变得自私了。 她不想当他的白月光了,她也不想他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 她这么坏了,这么自私了,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席以薇面无表情地将刀片划下去,她心想——她才不会去祝福洛辞宁!不仅这样,她要诅咒他,诅咒没有女孩儿爱上他! 如果他变心的话,她只想把他的头恨恨的按进水里! 就在她划下去的前一刻,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她想要自杀的手。 刀片被夺过去,很大力的丢到了不知道什么角落里。 席以薇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已经被抱住了。 她条件反射的想要挣脱。 却被更加用力地拥抱住了。 这是个不算太柔情蜜意的拥抱,因为席以薇嗅得到浓烈的血腥味,更因为抱着她的人这么的用力,几乎想将她死死地箍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不分离。 ……她好像没有切下去才对。 席以薇慢了一拍想,那么血腥味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她又咳血了吗? 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被人这么用力的抱了半天,都始终没有反应过来。 尽管血腥味是如此的冲鼻,尽管这人抱得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但她还是不舍得离开,她是如此的贪恋着这个熟悉而已陌生的怀抱,甚至像这样到永久。 ——因为这是洛辞宁。 她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了。 “不怕了……不怕了。”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好像很慢才能吐出一个字。 席以薇几乎以为他在发抖,结果她发现,他真的在发抖——他一边连声音都在颤抖,却一边还要去安慰她:“徐侑死了,徐侑死了!薇薇,不要怕了……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永远不会离开你,不要害怕了……好不好……” 他看见薇薇拿着刀片就要划下去的那个瞬间,几乎心跳都要停止了。 如果没有薇薇,那么他的世界就再也没有光了。 他这么努力这么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席以薇几乎想笑——这明明应该是件很威风的事情,她的王子如同天降,威风凛凛的告诉她绑架她的恶龙已经被杀掉了。 明明是这么耀眼的不得了的时刻,他却因为害怕失去她而真的在发抖。 他的恐惧,来源于害怕失去她。 席以薇怎么能不爱他。 这是她的初恋,也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 席以薇刚想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有很多话想问洛辞宁,他为什么会来,他不是在国外吗,是谁告诉他的,徐侑到底怎么了。 可此刻,她望着洛辞宁凝视着她的眼神,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有白玫瑰的香气,在浅淡的流窜着。 她仿佛还能察觉到夏日的水汽,和爬山虎绵延的绿意。 那个少年总是愿意一直望着她,只要她回头,他就永远守在那里,等着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 于是她抽了抽鼻尖,既委屈又生气的扑进他怀里。 她的手指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肩膀:“……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你不是说想娶我吗……” 席以薇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她可以放心的在这个人这里发脾气,而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生气:“你这个坏蛋!我差点就嫁给别人了!你为什么才来……” 洛辞宁将她抱在怀里,他任由她折腾自己,像是对待着一个小孩子一样,亲了好几次她的头发、脸颊和脖颈。 “不要怕了薇薇,”他说:“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席以薇从他来了之后,才真的安心了。 她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哭到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特别的烦人,可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洛辞宁还在对她笑,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她烦人。 就算她做什么,洛辞宁都觉得是对的。 他可真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满室生辉,像是画里的人走下来了。 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她扣住洛辞宁的手指,十指相扣,怎么也分不开那这种,席以薇想,她绝对不要将他让给任何人,哪怕是女主也不行! 紧接着,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去找他身上是不是受伤了。 “你受伤了吗?为什么我闻到这么浓的血腥味?!”席以薇着急了,她小脸发白。 洛辞宁安抚的抱住她。 “我没事,”他不停地安慰她:“我向你保证,我真的没有事——那不是我的血。” 可席以薇看起来还是很不安。 他只好去不断地亲她。 直到她连耳根都开始发红,已经恼怒的推开他了。 他又将她揽过来,抱在怀里。 心疼的她削瘦了如此之多,好不容易养胖了一点儿的脸蛋又迅速的削尖了,早知道,他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徐侑。席以薇挣扎了一下——那都不能算是挣扎,最多算是撒娇,然后就任由他抱着了。 席以薇发现他眼底还是有着不安,毕竟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 于是她就勉强愿意起一个大号的抱抱熊的作用。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话吗?”洛辞宁说。 他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的望着她。 大概没人能抗拒这样的眼神。 席以薇看着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像是变戏法一样,她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给她! 席以薇看了他半天,一直不吭声,洛辞宁也是才反应过来这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居然这么冲动。 “对不起薇薇,” 他慌乱的解释起来:“我——” 席以薇没等他说完,她笑了一下,可怜的亲了亲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给我戴上呢?”席以薇倚着头问他,她是这么的可爱、狡黠、又充满着灵气。 这颗明亮又耀眼,高高的挂在天上的小星星。 终于愿意垂怜他,落在他手心里了。 席以薇才不管他这幅高兴的快要疯掉了的表情,她心满意足的倚进这个人怀里。 她不回去了。 她永远也不要回去了。 她要和洛辞宁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 谢谢看到这里。 下篇跑回去更穿书后我成了白月光,之后可能还会掉落番外~